少帝一連病了幾日,終於稍有起色。
趙貴妃儘心儘力照顧,倪酥倒是樂得清閒。
晌午在抱廈用了膳,就著暖烘烘的火爐,倪酥昏昏欲睡,有宮人進來送些消食的山楂糕。
女郎半瞌著眼,懶洋洋的接過,嘗了一小口,耳邊卻傳來一道陰柔的嗓音:“娘娘,首輔大人說,您不去的話,他就不走,寧可死在那裡。”
倪酥猛的睜開眼,果然映入的是一個臉生的小宦官。
這是什麼話?他死不死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那晚他塞進自己手裡的東西,是個字條,上頭寫著:“明晚醜時三刻,掖庭東麵假山見。”
他倒聰明!知道這坤寧殿全是少帝派來監視她的人,便約去外頭。
不過距離約定已經過了三日。
“你走罷,本宮不會去的。”
小宦官似乎不氣餒,壓低聲音:“娘娘,若您想知道倪二公子的下落,今晚便去赴約吧。”
倪酥心下一顫,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次該不該信他……
當夜,醜時一刻。
倪酥坐立難安,侍女籽月擔憂道:“娘娘,您怎麼了?”
倪酥身子抑製不住的發抖:“我有些害怕。”
“娘娘害怕什麼?”
女郎瞧著外頭如潑墨色的黑夜,眉眼間是深不見底的哀愁。
她害怕什麼?她害怕裴鬱那令人窒息的桎梏,強迫意味的羞辱,甚至威脅她顛覆自己多年來形成的貞潔觀,她怕的要命,不敢同他對峙。
倪酥哀歎一聲,回頭笑著對籽月道:“無事了,我要去一趟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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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湖水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花,樹木光禿蕭條,寒意瑟瑟的夜晚,風聲鶴唳。
倪酥踏入假山之中,關乎拓兒,她必須來這一趟。
男人似乎等了許久,他聞聲轉身。
隻見女郎緩步而來,身上的披風比她的身姿寬大好些,逶迤拖地,這幾步踩來,仙姿鶴態,身段嫋嫋婷婷,踩得他是骨軟筋酥。
驀地,女郎停下腳步,摘下了兜帽。
她手裡的燈籠,“啪”的一下滅了一盞。
輕微的吸氣聲。
滿庭的冬日白雪頃刻間黯淡無光,昏黃的熒光打在裴鬱的麵頰上,驚豔、迷失,脊背不由自主地彎了,不剩一絲傲氣。
“皇嫂終於肯來了。”
假山內狹長,可寬窄卻逼厭,小道最多容身一人,二人隔著淺淺距離。
倪酥不敢看他:“見過首輔大人。”
“傷口還疼嗎?”女郎芙蓉折頸,這一折並未曾抬頭,正微怔,聽見一道溫柔又低沉的聲音“抬起頭。”
嗓音猶風佛經幡,說不出的好聽。
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比炭火更炙熱,像被燙著了,不敢同他對視。
假山中安靜無比,男人靠近她,一步,兩步……清新淡雅的木檀香飄散,挺拔強勁的影子落在她眼睫上頭,倪酥欲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