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嬌媚芙蕖(1 / 2)

長安隆冬,白雪簌簌。

倪酥一身素衣,烏黑的秀發挽起,鬢上珠玉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碰撞,嫣紅的唇瓣卻顯得幾多病態。

步入清思殿,有人先行挑開紗幔。

倪酥微怔,欠身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麵前的男子將視線落在女郎蒼白的麵頰:“自一入冬,皇後便病著,說來也有三月有餘不曾露麵了吧。”

男人聲音略沙啞,卻掩蓋不住其中的虛弱,似空中飄散的棉絮,沉不到底。

倪酥低垂著眼,輕聲:“是。”

裴聞伸手將女郎扶起:“平身吧,朕今日招你前來,是有些話與你說。”

倪酥順從得追隨少帝步伐。

“六弟回來了,朕許了他首輔的差事。”

倪酥一雙杏眼忽而迸發出一陣恍惚,下意識輕喃:“裴鬱?”

裴聞帶著經年病氣的麵頰露出嘲諷一笑,情緒快速變化:“是啊,舊情人回來了,皇後應該十分高興吧。”

男人眼眸染著頑劣,語調卻愈發詭異:“你去見見他,也好敘敘舊。”

這話,在倪酥心裡引起軒然巨波,忽而躬身在他麵前跪下,盛開的裙擺美麗似曇花一現。

女郎聲線微顫:“陛下這是何意?”

裴聞忽而伸出手,略粗魯的挑起女郎下巴,眸色陰沉可怖:“大魏的皇後,朕的妻子,曾經不也是六弟的女人。”

他語調緩慢,冰涼的指尖將女郎瓷白的下巴捏的微紅,輕佻的睨著她因為恐懼而顫抖的眼睫。

壓低身子:“你去同他敘舊,勾引他,幫朕套出點敵情。”

“勾引”二字,似春雷一般在倪酥心底炸開來,她忽而惶恐地搖頭,渾身因冷意而止不住的顫抖,鬢邊垂落的流蘇珠玉,用力飛濺在麵頰,激烈的拒絕意味四裂。

“陛下可知自己在說什麼?就算陛下不顧及臣妾這一國之後的尊嚴,也該顧及自己的……”

女郎微顫的身軀一副柔順溫婉的姿態,瞧著絕無忤逆聖意之心,可出口的話,卻字字是對皇帝荒唐的不滿。

裴聞鬆了手,冷漠的瞧著那雙似要湧出鮮血的杏眼:“朕登基那年六弟亡命涼州,僅僅三年,他便東山再起,南下攻城掠地,真有勢不可擋的勁頭。”

“結黨營私,不敬皇權,甚至殘忍殺害朕的八弟,爾所行事,任舉一端,皆昭示他反叛之心由來已久,皇後說,他回來又會如何待朕?”

他語調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六弟從前對皇後用情至深,想來如今或許還有些許惻隱之心。”

倪酥直直迎上男人覆滿寒霜的目光,再次搖頭:“此話非君王該出之言,更非為人夫者該出之言。”

男人的身軀忽而覆上來,將女郎如瀑的長發自後一把攏住,猛的發力,嬌弱的身軀似無骨一般俯在他身前。

裴聞語氣不容拒絕:“皇後閉門不出的三月間,還不知你母親病重的消息吧?”

“臣妾的母親?”女郎一雙杏眼中蓄滿的淚意,四分五裂的迸開,蛇打七寸,她顫抖著的手忽而緊緊攥住明黃衣袍前襟。

“臣妾的母親如何了?”

她明白了,他在用母親威脅自己。

裴聞步步緊逼:“皇後也不願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病逝吧?”

女郎驟然鬆開緊攥的手,有些恍惚。

他的丈夫,在勸她接受另一個男人。

發展出一段畸形的關係。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他所謂的皇權霸業,竟然要依靠出賣自己的妻子!

女郎直起身子,微顫中似風中搖搖欲墜的純白芙蕖,聲音輕的仿若下一刻就消逝:“好,那就見一見。”

男人淡淡的聲音傳來:“皇後,隻要你勸六弟撤去京郊的駐兵,事成之後,朕便與你重修琴瑟之好,許你皇後應有的尊貴。”

**

首輔府邸,月色朦朧。

前堂。

倪酥深吸一口氣,緩步踏入。

一道目光投過來,昏暗的燭火下,男人的身形輪廓逐漸清晰。

紫色的直襟長袍,玄色狐毛披風壓身,襯得他膚色欺霜賽雪,鬆形鶴骨中是與生俱來的高貴,一雙鳳眸如幽暗黑夜,吞噬人心,不怒自威。

一方最昳麗綺豔的眼眸,可神光卻藏著嗜血,與倪酥的目光遙遙碰撞。

女郎眼尾緋紅,似乎是心緒所驚,連帶著纖長的眼睫也水潤,層波細翦明眸,清純又誘人。她整理好表情,儀態萬方,衝他一禮:“首輔大人……”

她又憶起了三年前,在陰暗潮濕的地牢,她看著他飲下了那杯參著劇毒的烈酒。

裴鬱的身軀陷在龐然陰影,陡峭又孤決,黑眸肆無忌憚定格在女郎雪白的脖頸之上,嗓音壓迫感極重:“皇嫂不該來見我,請回吧。”

“回去後,皇嫂最好多勸勸陛下的人,莫要再做無謂的掙紮,否則,微臣不介意往生死簿上添名。”他要她走,卻又想方設法威脅她。

男人眸底閃過血色,類似於動物原始的殘忍嗜血,倪酥明白,他從不開玩笑。

“六殿下,”女郎忽而喚他的舊名頭,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盈盈流轉著水波,楚楚可憐:“三年前,你無詔殺害朝廷重臣,惹陛下大怒,並下旨將你逐出長安,遠走涼州,永不召回。一直以來,你都怨恨陛下,更怨恨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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