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他經常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撫平他眉間的憂愁。
有一次,裡奈狠狠的抱住他,埋在他肩窩裡哭泣。冰冷的淚水滑進他針織圍巾裡,也冷了他的心。
麵對那樣脆弱的裡奈。
他一句沒說。隻是用力回抱住他。
熱鬨的平安夜。
雪花像鵝毛從天空一顆顆飄落。不一會,他們身上全是涼涼的雪片。街道兩邊,商店門口堆了排排漂亮的聖誕樹。五顏六色的燈光像星星一樣閃爍。
裡奈10歲,他正度過他的第六個生日。
隻要握著網球,就好像爸爸一直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得到。爸爸的一生都在網球中度過,我也會像他一樣。
他沒能實現的,我替他實現。
……
龍馬,你說,人為什麼那樣脆弱。前一刻還活蹦亂跳,下一刻便可能無聲無息的躺在那一動不動?我好害怕。
十二歲的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他。因為他發現所有的安慰都蒼白無力。裡奈是那樣的沒有安全感。
今天是小木叔叔的生日。他們一起在公園的球場裡度過。冬日凜冽的風吹得皮膚發疼,公園裡人早已走光。
兩人一直安靜的坐到十點鐘。
等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發現手腳早已凍麻。
他們安靜的走出公園,站在馬路人行道邊。等綠燈亮起。對麵有賣熱飲的夜店,兩人凍得直跺腳,龍馬的臉紅紅的。
他看到裡奈的臉也凍得通紅。綠色的發絲被風吹得亂糟糟。他哈哈笑起來,綠燈一亮,就迫不及待的往對麵衝去。
霧氣彌漫的馬路中央。
一輛黑色的跑車急衝而來。像是不要命一樣,穿破夜霧,也不管警示燈是否顯示紅色。龍馬站在路中央,反應慢一拍的盯著那輛直衝自己而來的黑色跑車。耳邊傳來裡奈撕心裂肺的喊叫。緊接著,身體被人用力一撞,他滾到了一邊。
血腥味彌漫。
衝擊著冰冷的肺部。
刺耳的刹車聲。和司機酒後清醒被嚇破膽的顫抖推門聲。他機械的轉過頭,急速擴大的瞳孔裡緩慢映入裡奈奄奄一息躺在血泊裡的脆弱身影。
他搖晃著身子想站起來,試了幾次都無力的趴在地上。他隻能一點一點的爬到他身邊,也不管手上,身上都爬滿了冰冷的血。
他雙手顫抖的抱起他的頭。不敢用力,隻敢啞著嗓子叫他。喊出口後,卻發不出聲音。他急得眼淚直掉。
酒醒後的司機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麼嚴重的錯,抖著手機撥了醫院的急救電話。
龍馬,你說,人為什麼那樣脆弱。前一刻還活蹦亂跳,下一刻便可能無聲無息的躺在那一動不動?我好害怕。
裡奈,你這個大傻瓜,既然害怕,為什麼要推開我?
我情願此刻躺在這裡的人是我。
你本是一個完美,我卻毀了這個完美。
沒有你,再精彩的網球也變得索然無味。曾經一起奮鬥的日子此刻都變成了強烈而鮮明的傷痛提醒。
你用你的不快樂換了我今日的安然。我又怎麼能在你痛苦,殘缺生活的時候,沒心沒肺的去獨善其身。
我不能。
不能……
在你自暴自棄,推開身邊所有人選擇一個人孤獨的時候。我怎麼可以無所謂的去接受新的朋友關懷。哪怕並非本願。
絕對不可以。
啪……
網球重重砸在對麵牆上。映出一個小坑。
龍馬氣喘籲籲的保持住揮拍的動作。
汗水像下雨一樣從臉頰兩邊滑落。
大大的眸子裡淡漠冷然。
南次郎無奈的歎了聲,並抬頭望望天:“你小子怎麼回事,從回家開始就一直在打球?”
慢慢放下球拍。
龍馬轉頭,定定的望了南次郎好一會,才道:“老爸,我一定要拿到四大滿貫。我要親手送給他。他實現不了的,我來實現。”
南次郎抿緊嘴唇。也起了認真之色。
“裡奈沒有快樂之前,我沒有資格快樂。”龍馬安靜說著,與其是說給南次郎聽,倒更是說給自己聽,也是一種變著方式的提醒自己必須堅定意誌。
南次郎抱著雙臂倚在樹下,無奈之中,又有幾分可悲,實在不知道該對自己的兒子說些什麼。龍馬也很難得對他說幾句心裡話。
他知道一直以來,他都在壓抑著自己。不管是笑著,安靜著,還是傲慢著。他心裡一直都是苦的。
他沒有辦法不折磨自己。
“龍馬……”南次郎正要說句安慰的話。就見龍馬茫茫然看著自己,然後問了個讓他石化半天的問題:“老爸,我覺得我是變態。”
小少年的聲線裡充滿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