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見習誌願(1 / 2)

人類文明早期的戰爭組織形式是有產者自備武器、盔甲和馬匹從軍,這種擁有政治權利的有產者,古姆羅帝國稱之為公民,古賽利卡帝國稱之為國人。

從這個時期開始,指揮官鼓舞士氣的能力就變得非常重要。

兩位數之內的小規模械鬥,領頭者舌燦蓮花也不如身先士卒有用。

但如果是一千個人去和一千個人拚命,那如何讓士兵們心甘情願地追隨自己到地獄中去,就變成了一項能夠決定成敗的技術活。

最簡單粗暴的手段就是“錢到位,人到位”。

但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有錢。

打仗就是在燒錢,曆代軍事家都在反複強調這個重要考點。

在戰爭中,錢能按時到位很罕見,錢不到位才是常態。

自古以來,因為拖欠軍餉兵敗身死的將軍和國王多如牛毛。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主權戰爭全麵爆發的標誌性事件,38年前“屠夫”阿爾良公爵率兵翻越遮蔭山脈,攻打山前地公爵領的叛軍。

在後世,聯盟曆史學家將會找出成千上萬個“正義必勝、邪惡必敗”之類形而上學的理由,來解釋阿爾良公爵為什麼前期能把叛軍打得滿地找牙,最後卻會困守孤城,兵敗自戕。

但在這個時代,在這個曆史還是鮮活記憶,而不是書本上的文字的時代。所有親曆過主權戰爭的聯盟軍人心底都清楚為什麼自己能贏:因為阿爾良公爵沒錢了。

如果理查四世能按時給阿爾良公爵發軍餉,那聯省共和國現在應該還是帝國的山前地公爵領。

帝國這一百年最能征善戰的陸軍指揮官阿爾良公爵,不是死於自己的利劍,而是死於破產。

雖然用錢買不來真正的死士。但在封建時代,隻要能保證自己的士兵吃飽、穿暖、按時領錢,就足以稱之為名將。在後世的教科書肯定能預定一個位置。

而在曆史上的大部分時間,軍官們麵臨的最大問題從來不是如何說服士兵上戰場,而是如何說服一群吃不飽、穿不暖、又被欠餉的士兵上戰場,敵對雙方都是如此。

這時候,一場鼓舞人心的戰前講話就是最簡單有效的手段。

有本事的軍官,幾句話就能讓士兵們紅著眼睛,嗷嗷叫著往上衝。

現在正在講台前講話的這位準將顯然就沒有這種口才,他很認真地寫了一篇稿子,但說起話來卻一直都是一個腔調,沒有任何起伏,宛如一具隻剩下一根弦的木琴。

這位準將一張口,溫特斯便隻覺得腦袋昏漲,眼皮不自主地打架,眨眼的頻率越來越高。

太陽偏西,準尉們三三兩兩坐在悶熱的陸軍總部小禮堂裡,正在開會。

這是一次介紹會,本來是給見習軍官們介紹陸軍下屬各部門見習崗位的時間。

但台上的人說話實在是太有催眠效果,溫特斯勉強集中著注意力,但隻聽到了些翻來覆去的廢話。要不是巴德在邊上偷偷戳他,他早就睡著了。

台上的人下來一個又上去一個,一個接一個地說明自己負責的部門。雖然換了好幾名高級軍官講話,但他們的水平和剛開始那名準將都差不多。

整個小禮堂裡彌漫著一種沉悶的氣氛,不止是溫特斯,所有的準尉們都是昏昏欲睡,搖搖晃晃。

溫特斯是真的扛不住了,他的頭逐漸垂了下去,眼睛已經合上。這次巴德沒有叫醒他,因為就連巴德也撐不住了。至於安德烈,他早就已經放飛自我,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他的微鼾聲。

正當溫特斯快要徹底睡著時,講台上突然傳來了一聲穿雲裂石的鼓響。

傳說故事裡上古時代的賢王擊殺惡龍後,以龍皮為鼓麵、以龍骨為鼓槌製成一麵戰鼓,敲鼓時方圓百裡都能聽到。

這個神話本來是珂莎講給小時候的溫特斯作為睡前故事聽,但溫特斯現在覺得那麵鼓可能就在講台上。

這一聲鼓響把他從昏睡中驚醒,讓他出了一身冷汗,瞬間睡意全無。禮堂裡的所有見習軍官都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溫特斯看向講台,沒看到有什麼傳說中的龍鼓,隻看到一個身著校官製服的人正微笑著掃視小禮堂。

這人看起來約麼三十歲出頭,旗眉環眼,隆鼻薄唇。在一眾人高馬大的軍官中隻能算是中等個頭,但他的氣質讓他看起來比所有人都高。

溫特斯盯著講台前的這名校官,此時講台處又傳來了一聲鼓響,這次溫特斯看的真切。

根本沒有什麼鼓,隻是那名校官打了一個響指。一個普通的響指不可能有這麼強的聲音,那答案呼之欲出:這是一名施法者,他用擴音術放大了響指的聲音。

不過溫特斯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中擴音術隻能用於放大施法者自己聲帶發出的聲音,他還沒見過能放大外部聲音的施法者。

見自己的手段抓住了所有見習軍官的注意力,這名校官得意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都睡醒了嗎?其實我剛才也快睡著了。”這名校官的聲音清冷通透,但卻遠超普通人說話時的音量,禮堂內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顯然又是擴音術的效果。

溫特斯自忖把聲音放大並不難,難在能夠維持如此平穩。因為對於施法者而言,使用法術不是按下一處按鈕,就能得到某種效果這麼簡單。

施法者使用法術的過程更接近肌肉發力,像莫裡茨少校那一發暴音術是在一瞬間儘可能多地釋放魔力,就像使出全身力氣揮出一拳,追求的是爆發力。

而這名校官則是通過擴音術把音量控製的極其平穩,一邊說話一邊使用法術,就像是在一麵走鋼絲一麵詩朗誦。普通軍官可能不覺得有什麼,但對於施法者而言這簡直是在赤裸裸地炫技。

溫特斯對這名施法者前輩來了興趣。

這名校官繼續冷淡地說道:“我不想耽誤大家時間,所以我沒準備稿子,我要說的東西也很少。”

這位施法者用一隻手掃過了小禮堂中所有的見習軍官:“你們畢業於這片大陸第一所軍事院校,前麵那幾位都稱讚你們是陸軍裡前途最遠大、最光明的年輕人?”

“前途最遠大、最光明的年輕人?”校官冷哼了一聲,提高了音量:“在哪?我怎麼沒看到?這座禮堂所有的現役軍官都是你們的前輩校友,你們最好也不過是成為我們!

成為一個一張口就讓你們睡得像死豬一樣的陸軍官僚,算什麼最有前途和未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從你們現在的位置一路走過來,所以我以一個前輩的身份給你們兩點建議。”

這突如其來的貶低讓台下所有準尉們精神一凜,很多時候溢美之詞確實不如尖銳的批評更能吸引注意力。

校官豎起了一根手指:“第一點,這裡每一個人都把自己部門的工作吹的天花亂墜,告訴你們,跟你們沒關係。你們隻是見習軍官,在未來的一年裡,你們隻會乾一點雞零狗碎的雜活!抄抄報告,換換墨水,就這麼多。”

溫特斯和巴德苦笑著對視一眼,這中校把所有準尉的臉打得啪啪響。

緊接著他又豎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點,雖然你們隻負責乾雜活,但你們是在這片大陸中最強大的暴力機關中乾雜活!

聽好!你們將能夠近距離觀摩維內塔陸軍權力中樞是如何運轉和決策,這是雜牌班出身的軍官拿命也換不來的機會!如果如此靠近權力還不能讓你們興奮,那你們就不配當軍官,趁早脫了這身製服滾蛋!

走吧!解散吧!去給校官們和將軍們跑腿吧!但要是將軍夫人派人來問將軍晚上的日程,就說他要開會,懂了嗎?我的話說完了!就這樣,散會!”

準尉們哄堂大笑,小禮堂中響起了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這人是誰?哪個部門老大?”溫特斯一麵用力鼓掌,一麵詢問巴德。

巴德把筆記本往前翻了一頁:“菲爾德·德拉姆斯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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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些時候,晚飯時。珂莎小姨和伊麗莎白表妹正在廚房忙活,安托尼奧和溫特斯在布置餐桌。

大小將軍聞著味道在廚房門口叫嚷著不肯離開,又進不去,隻能趴在門口舔舔毛過過乾癮。

“今天下午的會開的如何?你想要去誰那裡見習?”安托尼奧一麵分餐具一麵問溫特斯。

每年回到維內塔的準尉們都會開上這麼一場會,目的是讓初出校門的見習軍官們了解維內塔陸軍最基本的架構,再由準尉們自行選擇去哪個部門見習。

雖然理論上是自願選擇,但如果某個部門申請人數過多時,就會由該部門挑幾名見習軍官,其他申請者則會被分流到那些沒人申請的部門,維持見習軍官大致均勻地分配給陸軍各部門。

“我想去菲爾德中校那裡。”溫特斯一麵擺碟子,一麵老老實實地回答,他確實是被這位中校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菲爾德·德拉姆斯?”安托尼奧略微詫異。

溫特斯點了點頭:“是的。”

安托尼奧被這個名字惹笑了,他歡樂地說:“那可是有名的刺頭,齊奧天天嚷嚷著要把他扔到戰史處去。如果他不是施法者,早被送到海外了。”

“可能是吧。”聽著姨父調侃可能會成為自己上級的中校,溫特斯覺得還是老老實實聽著為妙,他說撓了撓頭說道:“我就是覺得菲爾德中校說話比較真誠。”

“什麼都敢說,可不是真誠是什麼?”安托尼奧語氣中並無貶義,他隻是覺得這事很有意思。

兩人擺完餐具,便乾坐著等著菜端上來。

安托尼奧開了瓶酒,不過溫特斯自從見識過莫裡茨少校的情況之後,對酒類避之唯恐不及,所以隻是喝水。

溫特斯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會上中校的表現,說:“其實我也不一定能去成,菲爾德中校今天很受歡迎,我想申請去他那裡的人肯定不少。”

“那你想去嗎?”安托尼奧呷了一口酒,淡淡地問外甥。

溫特斯連連點頭:“當然想。”

“那就去吧,鍛煉一下也好。”安托尼奧語氣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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