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塔尼裡亞和阿芙洛狄忒(1 / 2)

溫特斯突然歎了口氣,輕聲問:“要打仗了嗎?”

“要打仗總得有個敵人吧?”

“塔尼利亞人,共和國想要群島。”溫特斯冷靜地給出了答案:“我實在是太遲鈍了,居然現在才想通。”

安托尼奧不否定也不肯定,隻是反問:“那你倒是說說維內塔為什麼要和自己重要的原材料來源和貿易對象開戰?”

“原因我不知道,我從曆史中學到了一點,人們可以有一萬個理由發動戰爭,也可以有一萬個理由阻止戰爭。戰爭不是兩人決鬥,戰爭中的各利益方都有互相衝突的理由。至於戰爭的根本原因,那隻有戰爭結束後才能從史書上得知。我隻是在通過車轍印推測車輪的方向。”

“什麼車轍印?”安托尼奧似乎被勾起了興趣。

“一些碎片信息,軍校裡的風言風語,群島和海藍的矛盾,陸軍總部內緊張的氣氛,您隨口提到過的要征召預備役……還有最重要一點,把案子栽給海盜有什麼意義?陸軍還能管得到海盜嗎?無非是想把火引向群島。”

“有點意思。”

溫特斯艱難地問:“一定要打仗嗎?”這實在不是一個軍人該問的問題,

“不一定,戰爭隻是手段,不是目的。大張旗鼓地準備戰爭,有時隻是為了可以獲取更多的談判籌碼。維內塔不是山前地,最後采取何種手段將由執政委員會決定。”安托尼奧的聲音通透淡定,

他不緊不慢地說:“但軍事威懾不僅來自於武力,還來自於使用武力的決心。如果傳遞了錯誤的信息,讓群島聯合會認為海藍不敢動武,那反而隻有戰爭一途。見過大將軍和小將軍和院子來的野貓打架吧?”

“見過,小將軍個頭小但是卻更凶悍。”每逢春秋兩季的夜晚,溫特斯家周圍都有貓打架打得鬼哭狼嚎。

“錯了,不是小將軍更凶悍,而是野貓們覺得小將軍可欺侮,敢於挑戰小將軍。你再看大將軍?隻要見到野貓進自己地盤,衝上去就要打生死架。附近的野貓都怕它,見到它躲得遠遠的。最後反而是不愛惹事的小將軍和野貓打架打得更多。”

“那共和國做好開戰的準備了嗎?”溫特斯消化著這段話,他覺得自己知道的實在是太少。

“有,也沒有。計劃書倒是幾年前開始就做了一份又一份,但督政府不下定決心,計劃書就是廢紙一張。”安托尼奧冷哼一聲,似乎非常不滿:“直到一個月前執政官在元老院做了那一番言辭激烈的演講後,十三人委員會才同意為戰爭做物資準備。”

[十三人委員會,即維內塔共和國軍事委員會,委員由陸海軍高層組成]

“我想聯省恐怕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控製群島。”如果海藍拿下群島,必然會打破聯盟內部微妙的平衡。

“‘翡冷翠’現在已經在北麵界河和‘奔流河’頂上了,否則為什麼今年不讓你們走陸路,而是讓你們從海上回維內塔?”

[第四‘翡冷翠’軍團,海藍共和國陸軍]

[第二‘奔流河’軍團,聯省共和國陸軍]

溫特斯背後汗毛直豎,兩支聯盟常備軍團已經在邊界對峙,難怪今年改成坐船。但他感到難以置信的荒謬:“難不成我們還要先和聯省人打起來嗎?”

“怎麼可能?聯省陸軍再瘋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動手打內戰。”安托尼奧大笑著安撫外甥:“他們的心思無非是牽製我們,讓我們不能使出全力,為他們控製群島爭取時間。”

“聯省也想要控製群島?”

安托尼奧反問:“海藍和山前地各占據半片海灣,誰能拿到群島,誰就能掌控內海貿易。我問你,假如你是聯省國務秘書,你想不想控製塔尼裡亞?”

在過去,塔尼裡亞群島也是皇家直屬領地。但和海藍因為富庶成為皇領相反,塔尼裡亞是因為貧瘠到沒人想要,不得不成為皇領。在引入甘蔗等經濟作物前,那裡就是一片蠻荒之地,除了自生自滅的島民外,隻有被流放的犯人。

三十多年前,隻有幾艘槳帆船的聯盟海軍(盜)從塔尼裡亞出發,瘋狂劫掠帝國的海上運輸船,逼得皇帝隻能跨越遮蔭山脈為阿爾良公爵補給。而群島作為聯盟海軍的銷贓地和補給點,吸引來了全大陸最貪婪的水手、傭兵和投機商,群島由此開始變得繁榮。

也正是在此期間,甘蔗被引入這片土地。在大小島嶼內陸,一座座種植園開始出現。

瘋子理查退兵後,船長與種植園主聯合會也借著這個機會宣布脫離帝國,成為永久的“中立自由港”,二十多年來一直作為一個鬆散的聯合體生存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

安托尼奧不容置疑地說:“平心而論,你覺得聯省和群島的矛盾大,還是我們和群島的矛盾大?你覺得聯省能給群島開出的價碼好,還是我們能給群島開出的價碼好?

群島聯合會這個政治實體太鬆散了,和聯合會談判就像在和一百隻鴨子同時喊話。如果挨個島嶼爭取,那塔尼裡亞早晚變成聯省共和國第八個省。不是海藍想要群島,而是海藍不想要聯省得到群島,手段不得不激烈一些。”

聽了安托尼奧的話,明明是盛夏,溫特斯卻由內而外地感覺到了一陣寒意:“您和我說實話,勝利兵工廠不會是王座派人燒掉的吧?”

“你在想什麼呢?”安托尼奧用責備的語調對溫特斯說:“聯省和海藍對於塔尼裡亞的爭奪隻是聯盟內部競爭。聯省人雖然跟我們不對付,但我們也是兄弟盟邦,不是敵人。勝利兵工廠是海藍陸軍的重要裝備采購地,我們怎麼可能去燒勝利兵工廠?”

“那就好,那就好。”溫特斯長出了一口氣,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真的擔心諸共和國之間已經緊張到了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的程度。

安托尼奧語重心長地教導溫特斯“我和你說這些東西,是想讓你能脫離棋子的局限,看一看棋盤是什麼樣。把這樁刺殺案從海關手裡拿過來,無非是主戰派的人想要借題發揮,給執政委員會施加壓力,裹挾民意,鼓吹戰爭。這種小把戲沒什麼意思,你不要學。因為無論刺客是維內塔人還是海盜,都不會影響執政委員會的決策。”

“那您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

“我不是主戰派也不是主和派,我隻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以維內塔的利益為重。你也要記住這一點,你是維內塔軍人,你的職責是保護維內塔的利益,而不是黨同伐異。”安托尼奧的語氣非常鄭重。

溫特斯重重地點了點頭:“但我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案子要塞給憲兵處?”

“這案子無論誰查,都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把這無頭懸案查個水落石出;要麼順著那幾個主戰派的意思,把黑鍋扣給海盜。後麵這條路結案是簡單,但如果做不成鐵案,將來萬一翻案後果就會很嚴重。”安托尼奧哈哈大笑:“菲爾德這小子太狂了,嘴上又沒個把門的,最近不知怎麼又得罪了人,大家對他意見很大,這個案子塞給菲爾德純粹是為了惡心他。”

安托尼奧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不用擔心,你隻是在憲兵處見習,就算翻案將來也牽連不到你,隻不過菲爾德這小子就得去戰史處了。”

溫特斯想起了見習誌願介紹會上菲爾德中校的“英姿”,估計就是那時候把在場的所有高級軍官得罪了一圈。

一提到案子,溫特斯又突然想起了那個馬車夫,他忙對姨父說:“家裡的車夫我覺得最好還是換掉。”

“為什麼?”

溫特斯詳細地解釋了他發現家裡的馬車夫似乎參與了某個秘密結社的經過。

安托尼奧卻頗不以為然:“不就是秘密社團嗎?這種東西海藍城有的是,彆說是馬車夫了,碼頭上扛貨的搬運工都有秘密社團,而且還有好幾個。”

不過溫特斯還是堅持認為要換一個車夫,畢竟平時坐車最多的不是兩個男人,而是家裡的兩位女士,他覺得車夫必須得是靠得住的人。

安托尼奧最終同意了外甥的意見,最後二人商定,安托尼奧會派人和車夫談一談,確認車夫沒有問題,就給一筆遣散費把車夫辭退。最後再從第三軍團裡雇兩名老實輔兵過來充任車夫和馬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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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支蜂蠟蠟燭照亮了納瓦雷府的偏廳,蜂蠟燃燒產生的淡淡香氣在房間中彌散,讓這間雅致的客廳更多了幾分私密的氛圍。

這是一次小型招待會,人不多。正廳太大,會讓客人覺得冷清。納瓦雷夫人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失誤。

偏廳並沒有舞池,但此時此刻,納瓦雷夫人卻是最優雅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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