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過了兩次校射,但在溫特斯和安德烈看來,朝著海灣方向的幾門重炮仍然在毫無準頭地朝著船塢投射三十二磅重的鐵球。
與其說是為海軍的水手們提供火力支援,倒不如說是在放炮助威。主要讓大家聽個響,順便通知各方炮壘已經易手了。
沉寂了一段時間後,鴨嘴炮壘的火炮又重新怒吼時,正在指揮水手們進攻船塢的海軍中校敏銳地察覺到了戰局似乎發生了變化。
鴨嘴炮壘原本是朝著水麵的火炮在開火,現在卻轉頭開始射擊海軍船塢。
雖然炮彈不分敵我地同時砸向襲擊者和海軍水手,讓人不禁懷疑可能隻是因為襲擊者的炮術不佳。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性——援軍來了,而且奪回了炮壘。
臨時組織起的四百多名水手的士氣已經瀕臨崩潰,如果不是海軍中校保留了三十多名登艦隊員作為督戰隊,這群烏合之眾早就扔掉武器撒丫子跑了。
海軍中校很清楚,這群烏合之眾隻能打順風仗,現在他們已經認定打不贏,那麼隻要碰到任何抵抗都會轉頭就跑。
水手不是士兵,水手首先是水手,其次才是海軍。平時在船上的工作就極為繁重,水手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接受陸戰訓練。因此戰艦上才會特意設立登艦隊打白刃戰。
同樣,海軍中校本職是一名船長,他能在一片混亂中能夠集結水手反攻就已經是超長發揮,他是真沒有本事領著這夥烏合之眾奪回船塢。
所以海軍水手們幾次對船塢衝擊都是一觸即潰,一個人轉頭逃跑所有人就都跟著跑了回來。海軍中校在後麵看得乾著急,卻又無可奈何。
發現炮壘可能已經被援軍奪了回來,海軍中校不禁喜出望外。留下一名上尉帶著督戰隊看管士氣低落的水手們,海軍中校帶著幾名衛士繞開船塢直奔鴨嘴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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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牆之上,值夜崗的軍官們發現黑暗中有一名騎手正在靠近炮壘大門,夜晚中的馬蹄聲特彆清晰。
一名精神高度緊張的軍官二話不說,拔出起碳盆裡燒得通紅的鐵釺就塞進了火炮的點火槽裡。
一枚炮彈咆哮著出膛,飛進了黑夜之中,不知道往哪去了。
炮音未落,炮手就結結實實地吃了一個大耳光。
“誰[臟話]讓你開炮的?聽不出來馬蹄聲嗎?就一個人!你開什麼炮?”值星官生氣地大罵,反手又狠狠打了炮手一個耳光。
聞聲趕來的溫特斯和安德烈噤若寒蟬,生怕引火燒身。
騎手倒是沒被這發炮彈嚇退,很快就到了大門外,卻不通報自己的身份,隻是嚷嚷著要見炮壘裡管事的人。
對方無論如何看著都不像是東大營來的信使,幾名夜崗軍官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地抓起了火槍開始裝彈,溫特斯也摸出了鋼錐。
“我們是維內塔陸軍,通報你的身份!”值星官衝著對方回話。
沒想到牆外的騎手聽到這句話,撥轉馬頭一言不發地跑掉了。留下城牆上幾個感覺莫名其妙的陸軍軍官。
幾分鐘後,那名跑掉的騎手帶著海軍中校又來到了炮壘外。
原來剛才眼看著炮壘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海軍中校心裡反而越來越忐忑。最後決定還是留個心眼,先派衛士過去探探情況。等知道是陸軍的人奪回了炮壘後,趕忙過來求援。
但這位滿心歡喜的海軍中校連堡壘大門都沒進去。
值星官拒絕在沒有高級軍官命令的前提下給他開門。等喀拉上校得到彙報來到壘牆時,更是直截了當地對海軍中校說:“您有什麼事情,就在外麵說吧。”
無奈之下,海軍中校仰著脖子說明了來意,卻被喀拉上校一口回絕:“齊奧上將給我的命令時奪回炮壘,在得到進一步命令前我方必須堅守此處,恕我不能分出人手支援閣下。”
“海盜不會再來鴨嘴炮壘了,他們的船都跑了。這就是一塊石頭,死的大石頭!”這位海軍船長悲憤地大喊:“你們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海盜把我們的戰船全燒了嗎?”
站在喀什上校身後的溫特斯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海盜、跑了。溫特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哪有海盜敢襲擊維內塔海軍的母港?還是我聽錯了?或是‘海盜’指得不是我以為的那種海盜?”
但喀拉上校卻不為所動,他指著海麵上那艘孤零零的大船對海軍的人說:“你們那艘船上的水手,加上現在的人,奪回船塢足夠了。”
“那不是我們的船!那是背誓者的船!他們不會幫我們的。”海軍中校憤怒地頂了回來,又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幫幫我們,海盜已經奪走我們四艘大船,要是再讓他們把船塢裡的船都燒了,艦隊幾年都緩不過勁來。”
他的話語是如此悲愴,哪怕是鐵石心腸的喀拉上校也沒法再冷漠地對待他:“我手下這隻騎兵人數太少了,派不上什麼用場。兩個大隊的步兵正在向這裡開拔,很快就能到,他們會幫你們擊潰敵人。”
“等他們到了就晚了!”
“已經晚了!你的船塢裡不管是什麼,現在都已經燒成木炭了,我不會讓軍官們為了木炭送命,請回吧。”
說完,喀拉上校一扭頭,無情地轉身離開了。
海軍中校在堡壘外呆呆站了一會,失魂落魄地騎馬走了。
看著這位儘職的海軍中校的背影逐漸遠去,堡壘上的軍官們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打了一場勝仗的喜悅也被衝淡了,大家都默默無言地轉身離開。
“看那邊是什麼?”安德烈突然大喊一聲。
軍官們聞聲,轉頭一看。連接著海藍城和海東港的大陸上,黑色的灌木叢正在移動——是行軍隊列。伴隨著鼓點聲,士兵們以八列縱隊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前進。遠遠望去,一根根超長槍就像一座樹林,正在森然有序的移動。
安托尼奧·塞爾維亞蒂少將,帶著第三軍團——“大維內塔”到了!
一個黑點從隊列中分離出來,繞過了船塢,朝著炮壘靠近。這名騎兵軍官奮力驅策著戰馬,飛馳到了炮壘門外。
戰馬吐著白沫,傳令官大吼:“喀拉上校在哪?!”
“我是!”喀拉上校箭步回到了城樓。
“傳塞爾維亞蒂少將口令:命你部配合我部進攻盤踞於船塢之敵!”言畢,傳令官一扯韁繩,又馬不停蹄地飛馳而去。
沒有解釋也沒有說明,隻有命令。炮壘上的軍官們有些茫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在了喀拉上校身上。
喀拉上校愣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冷峻,他掃視了一圈:“沒聽到命令?叫醒所有人!輕傷員留在這裡,其餘的出擊!”
海軍船廠北麵聯通著大海,陸地部分用一圈石牆和其他港口建築分隔開。襲擊者就是憑著這堵石牆阻擋了海軍水手們數次進攻。
襲擊者在這道胸牆邊布置了大量火槍手,還從正在整修的船上拖下來數門短炮。
海軍水手進入五十步之內就會被火繩槍痛擊,最前麵的人被打倒後,膽小者就會轉身逃跑。
個彆人臨陣脫逃的行為不能被製止,又帶動了更多人逃跑。襲擊者再用裝了霰彈的短管炮轟擊一輪,進攻方的士氣就會徹底崩潰。
最後,海軍的水手們隻敢站在六十步以外,遠遠地和襲擊者進行不痛不癢的火槍對射。
但這一次來的人不是水手,而是最精銳的維內塔常備軍團。
聯盟陸軍的配置和戰術從主權戰爭結束後都沒有發生過什麼大變革,內德元帥改進了阿爾良公爵的方陣長槍戰術,並保留了一部分劍盾手來克製阿爾良公爵的方陣,同時把弩手和弓手替換成了火槍手。
屠夫之戰中內德元帥用這套改進型長槍方陣在野戰中擊潰了奧爾良公爵的部隊,超長槍、劍盾手和火槍兵的複合體係便一直沿用到今天。
不過對付眼前的敵人顯然用不著方陣。在鼓聲中,兩個大隊的步兵順暢地展開成了橫列。長矛手們把長槍放到了地上,拔出了佩劍,在劍盾手身後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