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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日,是狼鎮一周中最大的日子。
吃過早飯,周圍幾個村子的村民離得近的徒步,離得遠的趕車、騎馬,都朝著鎮中心的教堂趕來。
大家都想趕個早,因為到得早才有座位,到得晚就隻能站著望彌撒了。
對於村民們而言不是教堂建在了鎮中心,而是鎮公所建在了教堂邊上。狼屯教堂的曆史比狼鎮“並村設鎮”的曆史還要早。
主日禮拜不僅是宗教活動,也是各村居民主要的聚會場合。
儀式開始前,瓦希卡終於知道了那名陌生的軍官是誰——據說是本鎮新來的駐鎮官,溫特斯·蒙塔涅少尉。
趁著三個村子的村民都聚在一起,吉拉德站到布道台上當眾宣讀了溫特斯的委任狀,把新來的駐鎮官介紹給了眾人。
這是溫特斯第一次在狼鎮百姓麵前亮相,他的表現中規中矩。站上布道台給大家敬個禮之後就下去了。
對於百姓們而言,鎮上多個軍官雖然和自己沒多大關係,但也是枯燥生活中少有的新鮮事。
教堂裡的眾人看熱鬨一般擠到前麵去瞧新來的駐鎮官,七嘴八舌談論著他的軍服、長相和年齡。
倒是有一些未婚的姑娘不知道在想什麼,紅著臉偷偷打量著新來的少尉。
畢竟製服穿在身上,哪怕是醜人也能平添三分威風,更何況溫特斯本來也稱得上是儀表堂堂。
介紹過新任駐鎮官後,便是正式的主日禮拜儀式。本堂的兩位司祭舉著聖像從教堂外緩緩走上了布道台。
溫特斯尷尬地發現,自己被“困”在教堂裡了。
作為一名施法者,溫特斯當然沒有興趣摻和到宗教活動中。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在儀式進程中公然離場,作為狼鎮唯二的公職人員,他和吉拉德的座位都在教堂的最前排。
溫特斯心想:“我如果現在離場,恐怕就等於要把狼鎮的信徒全都得罪了一遍。”
本著實用主義精神,溫特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一直坐到布道結束,看著掛墜裡安娜的畫像,看得出神。
不明真相的鎮民們還以為新來的駐鎮官在虔誠祈禱。
布道結束後,溫特斯不動聲色地避過了領聖餐的環節。
一切都十分順利,老眼昏花的主祭完全沒有注意到溫特斯的小動作,教堂裡的其他人也沒注意到。
但年輕的副祭卻看得一清二楚,溫特斯的舉動讓副祭十分奇怪。但他沒有叫住溫特斯,隻是看著新來的駐鎮官跟著人流離開了教堂。
其實溫特斯看教堂副祭也蠻奇怪。這種小教堂顯然沒資格擁有兩名正式的神職人員,但狼鎮教堂偏偏就有兩個。隻不過溫特斯對神棍的事情沒興趣,也就沒打聽。
教堂之外,天氣晴朗而乾爽,天空中高高的漂浮著幾層淺色的雲。
吉拉德正領著幾個人布置箭靶和場地。靶板從教堂後院抬出來,擺在教堂邊上的草甸上。
溫特斯見狀,便過去幫忙。
吉拉德擦了擦汗和溫特斯說:“少尉,鎮上以前沒有駐鎮官,所以隻能我頂上。蒙塔涅少尉,以後禮拜日的射箭訓練可就交給你啦。”
“禮拜日的射箭訓練?”溫特斯麵色古怪:“該不會是‘弓箭法令’吧?”
“對啊!就是弓箭法令!”吉拉德笑著回答。
弓箭法令是帝製時期的法律,即所有男人在教堂禮拜後都要參加射箭訓練。
經過吉拉德解釋後,溫特斯才得知這條法律居然在帕拉圖一直沒有被廢除。
帕拉圖大議事會始終沒有再專門通過一條廢除法案——懶政的嫌疑頗大——弓箭法令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隻不過這條法令已經失去了強製性,對平民而言射箭近似一種娛樂活動。畢竟在禮拜日的清晨射上幾箭,也不是什麼苦差事。
溫特斯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邊陲小鎮見到這種“曆史遺跡”級彆的周末活動,他和吉拉德布置好箭靶後,射箭訓練便正式開始。
婦孺、拉不開弓的老人、還有一些認為射箭有損身份的男人站在一旁圍觀。
百十來名青年男子排成了長隊,等著輪到自己施射。
一些人自帶弓箭,這類人顯然對自己的射術很有信心,像驕傲的公雞般站在隊列中,等著在鄉親麵前大顯身手。
至於那些沒有帶弓箭的人,則使用鎮公所提供便宜的白蠟木練習弓。
有農民帶來了自釀的甜啤酒,推著木桶大聲吆喝售賣。
一些外地的行腳商也趁著禮拜日來賣些針線之類的小東西。
沒人在意“周日不可工作”的教條,原本冷清的狼鎮現在變得極為熱鬨。
溫特斯的工作很輕鬆,隻要防著點有人去拔靶子上的箭時被誤射就好。
射手沒上靶,圍觀的人們就會發出噓聲。
射手正中靶心,圍觀的人們就會高聲喝彩。
簡單的快樂很有感染力,就連滿腦子想的都是回家的溫特斯嘴角掛上了幾絲笑意。
但與此同時,溫特斯也敏銳地留意到人群中有一些和歡樂氣氛格格不入的成年男人。
他們胡子拉碴、衣衫不整、麵色大多陰鬱,既不來射箭,也不來靶場圍觀。
甚至狼鎮的老百姓也刻意避讓著這些人。
隻有釀私酒的農民喜歡他們,因為他們圍著酒桶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雖然溫特斯無數次想過逃跑,跑回維內塔。但隻要在任上一天,也得儘職儘責。
於是狼鎮駐鎮官叫停了身邊的射手,指著那些男人問道:“那些人是誰?是你們本地人嗎?”
正在射箭的青年順著溫特斯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搖了搖頭,答道:“大人,那些家夥是林場的人。從外麵雇來砍木頭的。”
溫特斯還想繼續問,但卻被吉拉德請了過去。
在鎮公所裡除了吉拉德和謝爾蓋之外,還有一老一小兩個男人。
老的看體格約麼三、四十歲,可臉上刀砍斧削的溝壑卻像蜘蛛網一般。皮膚被曬得黝黑,嘴唇緊緊地抿著。兩隻手裡各拎一卷皮子。
小的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還是稚氣未脫的年紀,正瞪著兩隻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他手裡拿著一把沒上弦的單體弓,尺寸大約有一米多長,比起成年人用的弓要小一些。
見到溫特斯進來,吉拉德向幾人又介紹了一遍:“這位是本鎮新來的駐鎮官,蒙塔涅少尉。”
吉拉德指著謝爾蓋介紹道:“這位是謝爾蓋·弗拉基米諾維奇,杜薩村的杜薩克。”
聽到杜薩克這個叫法,老謝爾蓋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吉拉德又指著一老一小兩人介紹道:“這兩位是本鎮的獵戶,拉爾夫和他的兒子貝爾。拉爾夫,你有事情就說吧。”
獵人拉爾夫先是拘謹地摘掉帽子鞠了一躬,隨即神色焦慮、語氣緊張地警告狼鎮的兩位公務員:“大人,狼災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