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人每逢大議,參議者共飲一杯酒,以示再無二心,即為合盞。
合盞是宣告大議結束的儀式,健食者現在就要合盞,顯然不合規矩。
“可以。”白獅站起來,第一個答應。
侍衛端進來烈酒,諸部首領先敬告神靈,開始輪流飲酒起誓。
“健食者,你還不是大汗,若你暗害特爾敦部,我是不會服從你的。”烤火者最後一個合盞,他恨恨說完這句話,才飲下烈酒完成儀式。
於是健食者按照赫德人的傳統,將赫德諸部分為兩翼一軍。
蘇茲部和海東部作為中軍,特爾敦部與赤河部為右翼,其他部落合並為左翼。
健食者也清楚,赫德諸部一盤散沙,一個部落還能指揮,眾多部落捏到一起根本沒法執行太複雜的軍令。
“今晚回去就拔營,明日兩腿人行軍的時候。”健食者向諸部首領下令:“中軍攻打他們的中軍,右翼攻打他們的後衛,左翼攻打他們的前鋒。諸部齊心協力,他們決計抵擋不住你我。”
健食者還在約定彙合時間,帳外哨騎突然來報:帕拉圖人正在焚燒營地,已經連夜遁逃。
“諸部速速回去點齊兵馬!”健食者當機立斷:“綴上兩腿人,休要讓他們走脫!”
眾首領應聲而散,紛紛走出氈帳。
氈帳之外,海東部眾人也都在掛弦、披甲、備馬。
營地內人嘶馬鳴,好不熱鬨。
赤河部作為這片地區的主人,隨軍還攜帶著一些帳篷。
海東部遠道而來,乾脆什麼都沒帶。
帶的輜重少,就意味著行動更迅速。
跨上戰馬,牽上從馬,提上弓刀,海東部眾轉眼間從紮營狀態變為行軍狀態。
諸部首領離開海東部,各自去尋自家部眾。
回營的路上,小獅子還在生悶氣:“你怎麼能聽健食者那個廢物的話?他們就是來占便宜的!血都是赤河部流!他現在卻是一副大汗的做派!”
“我與健食者所言,每一句都是我這些年思索所得。”白獅耐心給弟弟解釋:“獅子咬著我們喉嚨,狼咬著我們手腕。先對付獅子,還是先對付狼?”
“可那也不能……”
白獅直截了當地說:“如果健食者能帶我們打贏帕拉圖人,我心甘情願推舉他當大汗。”
小獅子撓著頭:“他打不贏?”
白獅用生硬通用語反問弟弟:“[通用語]你覺得健食者比起我如何?”
小獅子一愣,也用通用語回答:“[通用語]怎麼可能比得上大哥!”
白獅長長歎息:“[通用語]我準備三年,原以為能守邊黎三個月。可是帕拉圖人一發力,邊黎連七天都沒撐住。諸部薩滿相助,我以為至少能剪除帕拉圖人一臂,可仍舊被打得險些全軍覆沒。”
小獅子作為親曆者,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兄長。
“[通用語]我以為我已經足夠高估帕拉圖人,其實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白獅拍了拍弟弟肩膀:“[通用語]我們要學的……還有很多。諸部看我們大敗,心下便瞧不起我們,因為他們還沒親自領教帕拉圖人的本事。隻有等他們也撞上釘子,他們才會知道我們經曆過什麼,才會恢複對赤河部的尊重。隻有等他們也撞上釘子,他們才會遵從我的戰略。”
“[通用語]那你我……該盼著健食者落敗?”小獅子疑惑地問。
“[通用語]不!我真心實意盼著健食者能贏。”白獅真誠地回答:“[通用語]但他贏不了,因為他麵對的是‘帕拉圖之錘’和‘帕拉圖之盾’。”
白獅少見露出一絲笑意:“[通用語]而且從帕拉圖之錘身上,我學到非常重要一點。”
“[通用語]什麼?”
“[通用語]備用計劃。”
……
白獅和小獅子交談的時候,阿爾帕德將軍正在給帕拉圖騎兵做最後的演講。
阿爾帕德站在一輛馬車上,揮舞著一份羊皮紙,大聲喝問:“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數以千計的騎兵們牽著韁繩、站在馬前,鴉雀無聲。
“這是帕拉圖議事會的撤兵命令!”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不僅是士兵,就連尉官們也麵有驚疑。
中校們倒是臉色如常,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這份命令的存在。
上校們也不奇怪,他們不僅知道這份命令,他們還知道這是第二份撤兵命令。
整個軍團,唯有阿爾帕德和塞克勒兩人知道真相:這其實已經是第五份撤兵命令。
赫德掠奪者攻入帕拉圖本土沒多久,大議事會便發出了第一道撤兵命令。
接連五道命令,一份比一份措辭嚴厲。
“我告訴你們,這份命令上寫的是什麼!”阿爾帕德拿起羊皮紙,把機密信件的內容告訴全軍團:“第五、第六軍團,滯留敵境、未立寸功。著令第五、第六軍團返回雙橋大營,延誤即以叛國論處!即以叛國論處!”
風掠過帕拉圖士兵的方陣,卷來陣陣怒氣。
“議事會問我們,問需要軍團的時候,軍團在哪裡?!”阿爾帕德在所有人麵前,把手中帶著帕拉圖議事會漆封的命令撕得粉碎,狠狠摔在地上:“議事會腦滿腸肥的混賬!他們以為我們在乾什麼?!”
“他們以為我們在喝著酒、吃著肉、享用赫德女人嗎?”
“他們以為我們不想回到帕拉圖嗎?”
“我們難道不是一刀一槍和赫德蠻子血戰到今天?!你們哪個人身上沒有傷?你們哪個人沒有戰友袍澤被埋在荒原?!現在我們成了叛國賊?!”
在恢複法術能力的施法者輔助下,阿爾帕德的聲音傳到帕拉圖軍隊每一處角落。
壓抑在士兵心中的憤怒和怨氣逐漸發酵,他們可是浴血奮戰的呀!可是拿了命在與赫德蠻子拚呀!
“數以萬計的赫德蠻子咬在我們身後!大議事會卻拿我們當成叛國賊!”阿爾帕德也是滿腔怒火:“我們現在是孤軍了!沒有人會來救我們!隻有我們自己!跟上我!殺光赫德蠻子!把他們的耳朵用草繩穿成一串!跟我去向大議事會討個說法!”
“萬歲!”有士兵大喊。
“萬歲!!”其他人跟著高喊。
“萬歲!!!”所有人都帶著憤怒和怨恨在呐喊。
阿爾帕德跨上戰馬,率先奔向北方,鷹旗跟在他身後。
軍號吹響,騎兵們齊刷刷翻身上馬,在軍官的引導下跟隨將軍而去。
……
……
不過,阿爾帕德煽動性的演講與先頭部隊沒什麼關係。
若是讓老神棍聽到,說不得還會給阿爾帕德一個“居心叵測”的負麵評價。
對於溫特斯而言,他仍舊過著走路、築營、休息的行軍生活,隻是更加警惕。
一天半之後,高舉青色軍旗的傳令騎兵從身後追上先頭部隊。
“大捷!”溫特斯聽到對方高呼:“大捷!”
“塞克勒將軍擊潰蠻人聯軍!阿爾帕德將軍連破十營!”
先頭部隊的士兵歡呼雀躍,眾人拍打胸膛吼叫,把帽子拚命扔向天空。
溫特斯興衝衝找到傑士卡中校,卻發現傑士卡中校、博德中校以及其他兩位校官麵色凝重聚在一起。
“有什麼事?”傑士卡中校問溫特斯。
溫特斯見情況不對,興奮之情也逐漸消散,他儘可能平靜地說:“捷報,後方大部隊似乎擊潰了赫德聯軍。”
“有什麼用?”博德中校啐了一口:“橋又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