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溪鎮隸屬白山郡,位於安雅河東岸,與漫雲穀隔河相望。
她是一個寧靜的農業小鎮,隻有二十二戶常住人家。
今夜,這份寧靜注定要被鐵蹄踏碎。
一隊騎兵悄悄接近鎮子,天黑後暴起發難。
馬蹄聲隆隆如雷鳴,鎮長夫婦被嚇得從床上掉下來。
不顧老妻阻攔,老鎮長衝出房門要去敲鐘。
他光著腳,剛跑上街,便聽得破空聲從身後響起。
他驚恐轉頭,隻見雪亮刀刃迎麵而來。
老鎮長撲倒在塵土中。
“大軍戡亂!與你等無關!”安德烈沉著臉甩掉刀上的血,厲聲警告門窗後麵的鎮民:“出屋!就死!”
小小的鎮子幾乎被蹄聲壓垮,鎮民也不知究竟來了多少騎兵。
如果來者闖入家門燒殺搶奸,他們或有抵死反抗的意誌。
可來者隻是占住街道,聲勢又極為駭人,他們實在生不出勇氣拚命。
見沒人再敢上街,安德烈方才收刀入鞘。
他的右胳膊有些不靈活,反複幾次才對準。
一名十夫長飛馳到他身旁,敬禮彙報:“長官,守軍都已投降。”
切利尼中尉冷冷吐出一個詞:“燒。”
“倉庫都是空的。”
“有什麼燒什麼。”
十夫長再次敬禮,打馬離去。
安德烈選擇突襲雙溪鎮,因為這裡是白山郡軍隊的輜重堆積地。
他過河的時間遠早於敵人。
白山郡駐屯軍還在糾合兵力,溫特斯就已集中麾下戰馬和能騎馬的人,交由安德烈統領,從安雅河上遊乘船渡河。
一俟確認白山郡軍隊進入鐵峰郡,安德烈亞.切利尼這條戰爭猛犬便自行鬆開籠頭。
不過雙溪鎮的突襲收獲非常有限。
倉庫裡沒有什麼東西,輜重都已經被白山郡駐屯官帶走,隻留下一個十人隊看守。
見騎兵殺到,八名守軍非常乾脆地繳出武器投降。
“百夫長!”另一名十夫長疾馳而來,隔著十幾米就在大喊:“紙上寫得啥,俺們看不懂啊!”
“瞎叫喚什麼?”
他的老部下訕訕閉上嘴,雙手把一卷紙遞給百夫長。
安德烈接過紙卷,借著月色看起來。
右胳膊不自覺輕微顫抖,令他看不清楚紙上的小字。
月色昏暗,更是累眼睛。
安德烈看得心煩意亂,他把紙卷扔還給部下,按住右臂惱怒地說:“看個屁!凡是寫著字的紙,統統都給我帶走!”
十夫長敬禮,打馬離開。
安德烈的左手緊緊抓著右臂,用力到手指都泛白。
……
對安德烈,溫特斯隻有兩點要求,其餘都由他自行發揮。
第一,不要損毀老百姓的財物,燒掉農夫鎮民的房子傷不到白山郡駐屯所。
第二,要隨時搜集白山郡各鎮保管的檔案、地契、卷宗和邸報。
因此奪取物資倉庫之後,安德烈的騎兵第一時間撞開鎮公所大門。
接下來他們卻犯了難,因為沒人識字……
好在切利尼中尉有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案。
不認字?那凡是帶字的紙統統拿走。
……
夢魘般的騎兵呼嘯而來、揚長而去,如同一場短暫而清醒的噩夢。
留給雙溪鎮一具屍體,以及熊熊燃燒的倉庫、鎮公所和治安所。
待到馬蹄聲徹底消失,鎮民們才膽戰心驚地走出家門。
他們圍在鎮長的屍體旁,為這位一向儘職儘責的老人哀悼。
對於雙溪鎮而言,今晚的災禍已經結束。
但是對於白山郡而言,這場蹂躪還遠遠沒到尾聲。
溫特斯原本湊足騎兵一百,安德烈二話不說淘汰其中大半,僅留下四十六騎,還不到一個分隊。
隻是這四十六騎,每人都配有一匹戰馬和四匹從馬。
為方便取水灌溉,沿河兩岸聚居地都緊靠河流,而且分布密集,這給切利尼中尉省下不少事。
安德烈亞·切利尼騎兵隊如同摧枯拉朽的狂風,一夜橫掃安雅河東岸的十一座大小村鎮。
……
當晚,光頭上校當晚便得知白山郡遭襲。
河對岸火光衝天,想藏也藏不住。
但蓋薩沒下任何命令,吵醒他的傳令兵反而被狠狠訓斥一頓。
訓斥過傳令兵,上校又倒回床上。
白山郡士兵也繼續在民宅和帳篷裡呼呼大睡,直到天亮。
次日清早,起床號一響,哈德森上尉便給蓋薩上校送來簡報。
簡報被蓋薩隨手扔在桌上,他先去屋後撒了一泡尿。
“小破鎮子,也沒地方泡澡。”上校先生踱著步子,哈欠連天走回來,向下屬抱怨道:“不泡澡,我渾身都疼。”
哈德森上尉頗不以為然:“安雅河就在邊上,您到河裡隨便洗洗就得了。”
“泡澡必須得用熱水!”蓋薩上校勃然大怒,頭皮都被擠出皺紋:“涼水那能叫泡澡嗎?”
“好,是,您說得對。”哈德森上尉敷衍地支應,他把簡報遞給上校:“叛軍的聲勢搞得不小。”
不過一晚,安雅河東岸烽煙四起。
大小村鎮不是已經被叛軍騎兵突襲,就是在周圍發現了叛軍騎兵的蹤影。
“這小王八蛋,使得全是赫德蠻子的戰法。”蓋薩上校一目十行掃過簡報,又往桌上一扔,抻了個懶腰,問:“早上吃什麼?”
“白麵包、紅湯、煮雞蛋。”哈德森上尉語速飛快,他追問:“不管他真的能行?派一點人回去,總不該讓叛軍為所欲為。”
“我問的是大頭兵早上吃什麼?”
“粗麵包、雜菜湯。”
“那還不錯。”
“真的不管他?”哈德森上尉又問了一遍。
“管他乾嘛?”蓋薩上校用蘸水毛巾擦擦臉、又擦擦頭皮,權當洗漱。
“叛軍可是在劫掠我們的村鎮!”
“讓他搶。”蓋薩上校嗤笑一聲:“彆看二三十個村莊同時告急,其實就是一小股馬隊。連我手上都沒幾個騎兵,叛軍又能有多少?”
“即使隻有三十騎兵,也不是各村鎮能擋住的。”
蓋薩大馬金刀一坐,示意哈德森端早餐上來:“這就是叛軍愚蠢的地方,他使得是赫德蠻子的戰法,但他不是赫德蠻子。蠻子殺人、燒村、搶東西。憑叛軍那點騎兵,若是敢這樣乾,各村鎮民兵就能把他們耗光。”
“您是說,任他搶?”
“任他搶!他越搶,就越不可能占領白山郡。叛軍又不會占領白山郡,我們怕他做什麼?”
哈德森上尉歎了口氣:“您是駐屯官,您說了算。”
上尉轉身要走。
“你等等,我倒有個問題。”蓋薩上校支著下巴,問:“線報裡說,叛匪巴德和叛匪梅森的兵權已經被剝奪?”
“沒錯。”哈德森上尉麵無表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