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爭奪(2 / 2)

河穀東西走向,兩邊都看不到任何人煙。

禿犬迎風嗅了嗅,喝令石箭帶人向東。

狗鼻子就是比馬鼻子靈,剛剛轉過一個彎,一座位於在河穀南岸的隱蔽營地暴露在特爾敦人麵前。

營地四周是用樹枝插成的籬牆。籬牆內既能看到帳篷,也能看到樺樹皮和麥稈鋪成的屋頂,甚至還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這就是獵物,這就是特爾敦人來到此地的原因——帕拉圖人的密營。

“嗬!兩腿人的密營!”禿犬大喜過望:“你等藏好形跡,等著右翼和中軍過來。若是驚動到兩腿人,殺了你們!”

留下幾句威脅,禿犬便去動身尋他的部眾。

……

躲入山林、築營隱匿,留下一座座空蕩蕩的村鎮……

對於兩腿人斷尾求生的舉動,特爾敦人一點也不意外——因為赫德諸部就是這樣乾的。

每逢戰事,赫德部落裡的成年男人要儘數出征。

首領們就會集中所有的牛羊、財貨、婦女和氈帳,再擇一偏遠隱蔽處安置,這就是所謂的老營。

男人在外廝殺時,老幼婦孺就躲在老營等候音訊。而真到需要拋棄老營的時候,諸部首領也絕對不會猶豫。

所以對於諸部來說,清抄老營是戰爭的重要環節之一。

因為戰陣搏殺沒有什麼戰利品可言,肥壯牛羊、美麗的婦人、輝煌的宮帳都在老營裡。

在石箭看來,此地的兩腿人無非是用很多座小型營地代替一座集中所有財富的老營。

將大小村鎮的浮財抄掠一空後,不滿足於收獲的特爾敦人自然而然將目光投向森林。

特爾敦人如同圍獵一般劃定範圍,追蹤覓影、搜山檢野、挖地三尺。

密營雖然隱蔽,但它不長腿。一縷青煙、一群飛鳥、一條人畜踩出的小徑乃至一次糟糕的運氣都可能導致營地暴露。

隨著密營接連被找到,一些特爾敦頭領搶來的財貨已經裝滿大小鞍袋,用所有的馬都馱不動。

那些空手而歸的頭領嫉妒得眼睛發綠——例如禿犬。

……

對於眼前這座“老營”,石箭興趣平平,他分不到戰利品。

禿犬沒有講明,但是石箭很清楚禿犬什麼都不會分給他,這就引出第二個原因——禿犬餓得發瘋,而石箭已經吃得很飽。

不知等了多久,石箭聽到有號角聲從前方傳來。

上百特爾敦輕騎衝出森林,直撲密營,為首的正是禿犬。

又有號角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青馬也帶人殺向密營。

石箭命人吹響號角,踩蹬上馬,不緊不慢跑向密營。

……

刀光劍影,人嚎馬嘶。

兩夥人正在一座簡陋的營地內拚死搏殺,一夥人少,一夥人多。

人少的一方手持長矛、弓箭和彎刀,張弓搭箭、馳騁衝殺;人多的一方拿著刺槌、標槍乃至連枷、鐮刀等農具,以密集陣型作戰。

不消說,前者是特爾敦人,後者是下鐵峰郡的民兵。

在這場數百人對陣數十人的戰鬥中,羅納德指揮的民兵們已經穩穩壓製著特爾敦人。

民兵推著車輪、抬著門板,以一種笨拙但卻不可阻擋的方式緩緩碾向特爾敦人的營地——沒錯,這場戰鬥並非發生在河穀的密營,而是禿犬的營地。

如果是在過去,戰況不妙,特爾敦人早就快馬加鞭逃之夭夭。

但是現在不行,因為他們的戰利品可都在營地裡放著呢。

特爾敦人好似推車上坡到一半的吝嗇行腳商,被窺伺已久的狼一口咬在屁股上。

他若是撒手打狼,車就沒了;可若是繼續推車,屁股就要沒了。

羅納德眉頭緊鎖,注視著山坡上那一小隊從未參與戰鬥的特爾敦甲騎——現在的他更應該被稱為羅納德少校。

埃佩爾上尉絞儘腦汁,想出了一個詭異、笨拙又天才的以步製騎戰術,他稱之為“車輪陣”。

按埃佩爾的說法,他的靈感來自馬車陣。但是馬車太過笨重,一旦開戰無法隨時隨地移動。所以乾脆舍掉車箱,隻留下車輪。

簡單來說,就是用一根粗大長矛把車輪從中間串起來。

敵人不動,那就推著車輪走;敵人的騎兵一過來,立刻放下車輪,相當於是一個可以滾動的拒馬樁。

車輪既是運輸工具、路障,也是長矛的支架——當然,還是需要有人扶著。

可是躲在車輪後麵扶著長矛,總比用兩隻手握著長矛麵對騎兵衝鋒來得輕鬆。

於是乎戰場上出現這樣的詭異一幕:

民兵們汗流浹背、喊著號子推著半人高的車軲轆,就是字麵意義上的“推進”;

特爾敦輕騎一過來,他們就放下車輪,就像放下一把雨傘那樣放下車輪;

麵對著龜殼般的車輪陣,任憑特爾敦人弓強馬快也無可奈何,隻能在外麵射射箭。

“你在等什麼呢?”羅納德少校心想。

特爾敦紅翎羽冷冷注視著“車輪陣”滾滾向前,直至帕拉圖人推進到山坡腳下。

水往低處流,車輪也有向下翻滾的傾向,精疲力儘的民兵逐漸無法控製沉重的車輪。

原本還算緊湊的陣線先是變得鬆散,緊接著開始出現缺口——地麵不總是平的,彆說是一排車輪,就是一排人撞見糟糕的地形想走整齊也不容易。

“[赫德語]天神在上!”特爾敦紅翎羽提起長槍,猛刺馬肋,如離弦之箭般衝下山坡,特爾敦甲騎緊緊跟在他身後:“嗚哢哈!”

十幾名騎兵的衝鋒竟讓人生出一種千軍萬馬的錯覺,其他特爾敦輕騎見狀也調轉戰馬,跟了上來。

“該你了。”見對方已經亮出底牌,羅納德少校也派出他的猛犬:“亞當少校。”

特爾敦甲騎靈巧地穿過車輪拒馬樁之間的縫隙,民兵的士氣一觸即潰。

紅翎羽夾持長矛刺進一人的後背,長矛深深陷入血肉。那人跌倒,紅翎羽順勢鬆手,拔出彎刀。

其他特爾敦甲騎、輕騎從突破口魚貫而入,帕拉圖人四散而逃。

紅翎羽本以為接下來就是追在兩腿人後麵砍殺,卻發現一小股兩腿人逆著人流衝上來。他想也不想,揮刀劈下。

隻有一副臂甲的亞當少尉(前)咆哮著掄圓刺槌,迎著紅翎羽的彎刀砸了上去。

刺槌本質上就是帶鐵尖的棍棒,為了保證強度,用了非常粗的木料。

紅翎羽騎馬,亞當步戰。前者居高臨下劈砍,理論上占儘優勢。

然而當刀、槌對撞那一刻,紅翎羽隻感覺到一股無可阻擋的巨力從兵器上傳回。

紅翎羽手掌發麻,虎口被生生扯裂,連手腕也被扭傷。

更加出乎紅翎羽意料的是,他的彎刀深深砍進對方的古怪兵器的木柄裡,動彈不得。

這一幕同樣出乎亞當的意料。

按理來說,長杆兵器的木柄應當反複刷油、晾曬甚至加上鐵套確保其不會被砍斷。

亞當來不及抱怨刺槌的質量,他大吼一聲,用上全身的力量狠狠向下一扯,紅翎羽的彎刀應聲脫手。

亞當順勢一記自上而下的踏步突刺,直戳紅翎羽右肋。

槌尖對甲片,火星四濺。

紮甲上最終隻是留下一處凹陷,但是衝力經由甲葉傳遞到人體。

紅翎羽的肋骨登時折斷四根,他痛得連聲音也發不出,朝著馬鞍另一側倒下去。

粗製濫造的刺槌同樣走到了它的極限,刺槌木柄前端“砰”地一聲炸開,鐵錐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戰馬受到驚嚇,發狂般奔逃。紅翎羽的左腳卡在馬鐙裡,慘叫著被戰馬拖走。

衝進“車輪陣”的其他特爾敦人逐漸發現有些不對勁。

帕拉圖人僅僅是逃出車輪陣,而沒有繼續潰逃。

相反,他們回到車輪旁邊,然後……給車輪翻了個麵。

赫德人的長矛兩頭有尖,帕拉圖人用來串車輪的長矛也有兩個尖。

用力一扳,矛尖朝外的“刺蝟”眨眼間變成了矛尖朝內的“鐵處女”。

特爾敦人發現自己已經被關在了鐵處女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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