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五日,天微微亮。
周穆火急火燎地趕到了自己在長寧坊買下的院子,然後……
他放慢了步子,一步比一步沉重。
裴轍,醒了。
在殷鳳來等人的“精心照料”下,裴轍沒有異動,他很配合眾人。
噠噠——噠——
周穆來到了庭院中間,看到了嘴皮發白,臉色憔悴的裴轍。
他安靜地坐在院子內,旁邊,田嫵兒,婁風等人漫不經心地守著。
裴轍昂首閉目,他聽到了腳步聲,還是沒有睜眼:“來了。”
很平淡,沒了曾經的少年意氣。
周穆在他的麵前直接坐了下來,他看著裴轍熟悉的臉,半晌之後才幽幽出聲:“仲轅……沒想到是你。”
裴轍聞言,他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絲的變化,他睜眼看向了周穆。
多了生氣,但依舊平淡。
“是我。”
聲音緩緩響起,裴轍承認了。
周穆猛地握緊了拳頭,然後又慢慢鬆開了——他,與農夫有仇。
這個仇,是來自於燒樗農夫一夥——目前來看,裴轍並未害過他們。
但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周穆暫時不想提這個事情,先是問起了另一個他關心的事情:“那夜,長歌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裴轍聽到“長歌樓”三個字,想到了竇長月,表情再次動容,略顯黯然。
又是沉默了好一會,裴轍才將那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包括,竇慶是農夫的事。
周穆聞言有些唏噓,裴轍與竇長月,竇長月與竇慶,竇慶與裴轍……
三個人,三段故事。
“竇慶,他多半是來自蜀川界的那一夥人的棋子。”裴轍補充道。
周穆點頭,手上不自覺地輕點桌案。
裴轍很坦蕩,又解釋道:“現目前,聖都有三夥農夫在場……
分彆是‘獻霜’,‘燒樗’,‘築圃’。
竇慶不是我們的人,也不是山海閣的人,那隻能是蜀川界那夥的人了。”
周穆想到了晏生,又想到了長歌樓的一夜,猜到了他的目的。
農夫棋子,對他而言是真的棋子。
“你對他們的了解有多少?”周穆像正常朋友敘舊一般問道。
裴轍搖了搖頭,說道:“不多……要是了解他們,我們早就出手了。”
到此,兩人有些沉默。
“那……你對農夫的了解有多少?”周穆繞回正題,這個問題跑不了。
裴轍是他目前能心平氣和聊天的唯一一個農夫,還是使者級的農夫。
裴轍笑了笑,無奈道:“農夫隱秘……我們一般人是無法透露的。
要是哪一天,你能抓到農人或者曾經的農人,有機會可以問到。”
使者級不是棋子,但也比棋子好不到哪去——執棋人隻有一個,是農人。
隻有執棋人,才能“說話”。
周穆清楚了,但又不是很清楚——他想不通為什麼不能說:“為什麼?”
“舉頭三尺有神明。”裴轍長歎一聲,“這天下,並非表麵上你看到的這樣……”
周穆想到了天機山,想到了天機子——農夫,是天的另一麵。
他是“有緣人”,早就見過了。
裴轍看著走神的周穆,想了一下,又說道:“農夫的事情不可說……但其他的事情,可沒有這個限製。
田姑娘的身世已經暴露了……她在我們這裡,已是明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