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裡,大多數人直不起腰了。
恐懼難言,很抽象,但又很具體——具體到像是一種瘟疫,能人傳人。
症狀嘛,自然是提心吊膽。
何來作為一個小小的月華衛,見到大幾級的上官下跪,理所應當。
但訟師就不一樣了,他有功名在身,本來是不用行跪禮的。
但誰讓他方才和周穆等人針鋒相對了——他很聰明,知道服軟。
兩人的舉動是一個風向標,讓許多人知道了他們該抱著什麼樣的心態……
馬地主收斂了方才的“囂張”,模樣乖巧,人畜無害。
起哄的人悄然退至眾人身後,還反手將那個投擲石塊的人推到了前麵。
那人冷汗直流,雙腿打顫。
周穆隻是瞥了他一眼,也沒有看馬地主,直接看向了驚疑不定的魏知。
“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魏知從位置上下來,態度拘謹。
“月華庭觀月使,周穆。”
“周穆……你是周穆周子羨?!”
魏知大吃一驚,他聽過周穆的名字——這可是天下公認的大燕第一才子。
“正是。”
周穆對他能認出自己並不意外,畢竟是讀書人,跳不開他的那些詩詞。
魏知確認之後,他讓下人搬上來一些椅子,請周穆等人上來坐下。
而後他恭敬地站在邊上,吞吞吐吐:“周大人,你看這案子……”
“正常審理便可。”
周穆看向公堂上,沒有插手。
魏知暗自抹了抹手心的冷汗,他回到位置上,高聲道:“本案繼續……關於馬渾與李狗二人合謀殺害張憨兒……”
“知縣大人!方才的結論已有了,不能證明我兒殺害了張憨兒啊……
當官的也不能不講王法啊!”
馬地主聽到魏知發話頓時不乾了,他硬著頭皮走了出來,辯駁道。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
“馬興!休要放肆!”
何來見馬地主還敢“咆哮公堂”,猛地站了起來,大吼出聲。
“王法?這不是還在審嗎?
本使之所以亮出身份,隻是想看看……有誰能指使我們誣陷馬渾……
這位訟師,你說呢?”
周穆倒沒有生氣,向訟師一笑。
訟師眼皮一跳,他諂媚道:“大人是何等的身份,怎麼可能會誣陷……”
“咳咳……”
馬地主突然一陣咳嗽打斷了訟師的話,訟師眼睛轉溜了一下,閉嘴了。
周穆幾人畢竟是外來人,他要在蒿葉縣混下去,少不了馬地主的幫襯。
“大人自然不會說謊……但在下以為,馬渾,李狗二人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他們在玩耍時不慎失手……”
訟師照顧馬地主的情緒,憋了好一會,又給出了一個說法。
周穆沒有接話,倒是紫藤冷笑出聲:“玩耍?玩耍能玩出遍身的傷?
玩耍能將一個人虐殺?!”
蒿葉縣的仵作驗過屍了——張憨兒全身上下,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絕非磕磕絆絆能造成的。
“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罰是一定要罰的……不過,他們還小。”
訟師以退為進,大燕律法有過說明,對於未成年人可以酌情量刑從輕。
“小?什麼小?!”周穆看著訟師,多次逼問,“是他們身體發育慢,還是年齡小?這就成了他們殺人的資本?”
“自然不是……是他們二人心智尚不成熟,才釀成了此等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