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陣兒來的?吃東西沒有?”母親也欣喜,竟仿佛好幾年沒見一般,直抱著菜站她邊上不挪腳:“屋裡沒拿飯給你吃嗎?個人煮飯吃還失肉?”
“都是我做主,吃什麼我動手,誰還能餓著我,長的都是強盜肉看不出來。”忠旭笑著跟她開玩笑,腦袋一直埋在洗衣槽裡不肯直麵黎書慧:“老漢今年又撒了好多穀種?啷個灶頭上這麼多碗?看著好像都來幫忙來了。”
“還有幾個放哨的噻,熱鬨喲岩上你幾個叔叔,潘天發一屋,你哥一屋,你算算,熱鬨欸。”
羅明先端著洗好的甑子要從黎書慧身邊進屋裡去,見兩人說的熱絡,接著道:“乾活兒的還看不出來,到吃飯的時候你看桌上就知道熱不熱鬨了。”
“吃飯還不熱鬨,熱鬨吃飯香呢。”娘仨笑著,想起來還有煮飯的事,黎書慧趕忙放下懷裡的菜,進屋拿筲箕去。
忠旭趁著母親進屋,趕緊使勁兒眨了幾下眼睛。
年年栽秧收穀,張家的飯菜總是香的半坡人都能聞到味道,黎書慧是幾座大山裡大廚的手藝,名聲也跟著味道一起出去了。甑子飯蒸起來乾豆皮燴臘肉,新鮮五花混鹽菜炒回鍋肉,涼拌豬耳朵,蒜泥豇豆,涼拌綠豆芽,麻辣肥腸,紅燒茄子,酸辣土豆絲,還有一個排骨海帶湯。
她一個人在灶房裡扳手指算著,兩姑嫂在邊上聽的咋舌。
見她還問:“菜都在這裡了,你們幫我看看,還有啷個漏掉的沒?”
羅明先的手藝不能跟婆婆比,但初嫁張家那陣兒也跟著學了好幾年廚藝,打雜當下手綽綽有餘。將煮的差不多的生分舀大半起來,剩下的轉到之前煮五花肉的小銻鍋裡熬稀飯,大鐵鍋裡放上甑子,瀝了的生分趕到甑子裡蓋上蓋兒,準備切之前撈起來的五花肉。
黎書慧在一旁看著她蒸飯,忽然一拍巴掌想起來:“呀——鹽蛋。”
原來是忘了給每個人蒸一個鹽蛋,蛋跟著飯一起蒸,兩個一起熟,省了另占鍋,廢火。
大鐵鍋裡的甑子端起來正好就著下麵的沸水過綠豆芽和豇豆。羅明先切著五花肉,瞧了一眼案板,沒看見綠豆芽:“你綠豆芽在哪兒啊?”
剛將鹽蛋放飯上的黎書慧走過來在案板上找了一圈,又是一驚:“綠豆芽還沒撈起來。”
“不中用了,記性硬是差,頭先把啤酒放水溝底下那會兒我說順便把豆芽也撈起來,你看,啷個都忘,硬是!硬是老了!記性好忘記性更好。談眼睛看不見了不理事,恐怕這腦子還要先不理事喲!”她自己一麵拍手跺腳的,又急急忙忙端著筲箕到後麵翻綠豆芽。
豆芽是自個兒發的,就在後簷溝關鴨子的水溝旁,那兒讓上麵堰溝上的樹林擋著陽光,正適合養這東西。忠旭幫忙揭開一層帶著水的厚實塑料膜一看,滿滿一爛背簍的綠豆芽又粗又嫩,瞧那樣式兒,到了明天估計要長到天上去。
她一麵幫忙端筲箕,一麵笑聽著母親的嘮叨:“前晚上把牙齒取下來,結果就硬是找不到,哪裡都找遍了,我說我晚上才戴著吃了飯了能放到哪去,就那一會兒未必還放失沒了?你老漢也跟我找,你姐姐也跟我找,結果你說在哪裡找到了,在碗架裡頭,我洗了碗順便把牙齒拿下來衝,隨手就放洗乾淨的碗裡了,害一屋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