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都是老張順路去開的,一年一回,家訪從來沒有過,大山太偏了,離學校也太遠了,唯一一次去年非典學生全部放假,教他曆史的一個中年男老師負責這座大山裡包括潘宏等幾個孩子,老師來,走到了大坪,讓潘宏滿山喊話到大坪集合,說的什麼忘記了,隻記得走時順走了潘家兩塊臘肉,後來成了山裡口耳相傳的軼事。
與彆家相較起來,忠傳對信好的態度‘冷淡’得不像一個母親。
她總是沉默,寡言,她臉上的笑容都是給旁人的,她嘴裡的誇讚也都是給彆家的,關於愛不愛的,信好早先基本想不到那兒去,有些看不見找不著的東西,不是說它不存在,而是深入骨髓。
她從來不大聲責罵他,更沒有對他動過一個手指頭,說話時她永遠輕言細語,這或許是她的性格使然,她對其他人也這樣,但信好知道,她是愛他的,她望著他的眼睛裡總是溫柔的,讚許的,驕傲的,充滿關愛。
孩子的心最是敏感,誰喜歡他,誰不喜歡他,心裡再知曉不過。
可惜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連山裡婦女的家長裡短裡也沒有一丁點兒關於那個人的蛛絲馬跡,這一點他倒是每每想起都十分沮喪,或許正因如此母親才總是寡言沉默。他在很多人那裡聽過她年輕時候的事,也在旁人嘴裡聽過她與羅明先的事,和這些年她與老張一同撐起整個家的事,可他從來沒在她的臉上看到過不公,委屈,孤獨,她們話裡的母親,仿佛隻存在在傳言裡。
忠傳才不會小心眼與人一般見識呢?那是羅明先太胡攪蠻纏了。
忠傳才不會傻裡傻氣不長心眼任勞任怨不得老張夫妻喜歡而更偏愛忠娣呢?那是她為人子女的孝順與擔當啊。
忠傳才不會......
“最後一天了喲,好好整哈,考得好轉來有獎勵。”路過潘家時,潘老頭這樣笑嘻嘻的跟他比劃著口袋裡的花花綠綠。
信好笑著點頭,飛一般往大路跑去了,潘宏也在他後麵跑,他也要跟他一起去,邊跑,邊回頭跟潘老頭喊:“見者有份哈!”篤定了他會考得好成績。
考試時,班主任分發試卷,她也同忠傳一樣隻是笑著望了望他,什麼也沒說,但她們的眼神都一樣,溫柔的,讚許的,驕傲的。
他一下照著她幻想出了父親的樣子,素未謀麵,卻親切倍至。
信好考完試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壩子邊稀稀拉拉一地的人熱鬨極了,像是半個山裡的人都到這兒來集合了,那實則是趕集回來的人,都是老頭老太太,體力不如從前,精神勁頭也一天不如一天,趕集上個街,回來路上哪家有人就在哪家歇上一陣,反正活兒是忙不完了,尤其碰巧人多,龍門陣便要擺到天黑去。天上打了陰,怕是要下雨了,黎書慧邊跟大家說話,邊到大石包上收快要曬乾的金銀花和車前草,首先看到了他:“啷個考一天嘜?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