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牽走吧,我做得數。”
他就真的牽走了。
黎書慧獨自在床上怨念:“年年都借,從來沒吃他一個西瓜,連煙也舍不得給一包,哪怕走人戶的煙遞一包也好,屋裡又沒個抽煙的人,曉得他姑爺抽煙,竟然這樣也舍不得,越來越做得出來。”
不過黎書慧也跟老張一樣,至少對他的辛勤勞作是極多肯定的。也知曉他不是不曉得回報的人,隻是實在太過於節省,那是多年入骨的貧窮留下的病,山裡人都有,老張也有,不過是對自己格外吝嗇,對旁人還維持著該有的大方,體麵。
王正書不僅將馬借走了,過幾天又支了王黑娃來把大狗也借走了,說是多搭了個棚子。黎書慧氣不打一處來,借東西使個小兒就來了,當真以為那麼好借?可等她準備要大發雷霆的方他幾句時,信好已經幫著他把狗套好牽走了。
罷了罷了,方他一個小兒有什麼意義,黎書慧在心裡道,還是怪自家屋裡人不硬氣,隨便哪個來都跟菩薩見了叫花似的,但轉身又將信好擺了好一頓臉色。
這樣事情過去了好幾天,忠傳在大坪下麵的地裡挖紅苕,轉來竟然帶回來一個小西瓜,說是黎祥琴給的,本來要送到家裡來,正好看到,便直接給她了。
黎書慧念叨:像哪個沒吃過西瓜一樣,屁大一個焉不溜秋的西瓜送來給誰充麵子,還喊你帶轉來,這幾步路她走不下來?
縱然如此,麵上還是好看了不少。
大人是不貪嘴的,正好便宜了信友兄妹。
包穀剝完了,屋裡暫時能空閒一陣,剝出來的包穀米交給太陽,還剩下沒收回來的包穀杆子交給忠傳母子。一大早出門去,九十點太陽大了就回家,說鬆快也鬆快,說辛苦也辛苦。枯黃的包穀葉子依然鋒利,一上午下來身上劃些口子,大太陽底下汗水流過,直疼得人鬼火直冒來不及。
背包穀杆子的工具是背夾子,細細長長的兩根木棒上套一根弓著背的木條,上頭係尼龍繩,枝寬葉高的包穀杆綁到上麵,再由身高不到背夾子高的信好背起來,遠遠望去,令人聯想到馬路上小小三輪車拖著一大車塑料泡沫在路上飛速前進的樣子,重量輕巧,麵積卻龐大得一陣風就能刮翻。
這時候,信友就能隨意的捉弄他了,反正包穀杆能幫著讓他抓不到他,那盲區大,堰溝兩邊又處處是大石包,一個不注意掛著哪兒,必定人和杆子一並四腳朝天,或直接將他掩埋在包穀杆子底下。
信友雖明麵上愛跟他作對爭搶,但恐怕心裡也是願意親近他的,山裡沒有其他玩伴,他也正好符合他這個年紀對大自己一些些的哥哥的崇拜幻想。
隻是這小子,實在皮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