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擇他,反正是個不聽話的娃兒,媽也改嫁了不要他,他老漢又在外麵說是生了個小的,哪個還管他,反正不還債,你隨求他去。”老二哥這樣一說,眾人便徹底將他拋諸腦後了。
一屋人在門口燒香焚紙,午飯正式開始。
人少,便隻在環堂屋擺了一桌,老張吃素,沒上桌去,剩餘坐不完的要再搭張小桌子,幺妹沒讓,自己下來讓孩子們坐著,又端著碗到灶房同黎書慧嘮叨家常去,盧定芳和忠傳勸不住,端著碗陪到灶房吃,幾個老姊妹便一處立在灶房門口,另添了幾碗菜在灶頭邊上吃。
“說是這裡要劃地挖石油,曉得是不是真的,硬要是的話,這回你跟二哥要鬆活點了。”黎書慧的幺妹一早嫁去了縣城,先生是工人,生養的兩個兒子在公家單位裡有個鐵飯碗的工作,家景說起來算是幾個姊妹裡最為安逸的,幺妹性格也溫和柔順,逢人皆是笑臉,平日裡房前屋後還養些雞鴨,種些蔬菜,雖一年隻見那幾麵,回回也都還親熱下細:
“這坡坡路太難走了,你跟二哥在這裡苦一輩子,恁大年紀也該享點福了,房子搬到街上方便點,平時幾個娃兒去看你也方便,要走哪裡也方便,你這回摔了住院也不讓我們曉得,不是今天聽潘大哥說我們現在還不曉得你摔了,這多嚴重啊!現在這個年紀摔不得欸,不比年輕。
現在國家政策又好,上了年紀的還有補貼,看個病啊,社保啊,都還是有點想頭,娃兒些不是也大了嘜,準他個人去找飯吃去,你們個人好好的歇哈,叫二哥不要再種那麼多糧食了,你能吃多少啊?還費力扒力的,顧好個人的身體,今年都六十六的人了還那麼蠻整啷個。”
“他是放不下他的莊稼的哈!”黎書慧抬了一張臉還未張口盧定芳便笑著接過去:“二爺是一輩子不可能離得了他的鋤頭鐮刀的,你看他現在躺在涼椅上不出門吧,早上還焦他鐵頭黃的水乾了田裡裂縫呢!他沒有一天是閒下來過的!”
那正是黎書慧要說的話,現由盧定芳的嘴裡說出來,她更恨聲的:“等他一輩子就守著這坡坡,二天搬出去了都讓他回這坡坡來死。”
盧定芳笑:“那二天的事哪個曉得嘞,搬不搬另說,假比他要在這裡不走,那你還能到哪裡去啊?你還不是跟他一起嘜,他死在這裡,你還能走到哪裡去啊?”
“哼他走了我不鬆活啊?我一個人安逸得很,一輩子給他洗衣裳煮飯,他死了我不清靜啊?我就一處耍哈,輕鬆得很。”黎書慧一麵說,又跟邊上的忠傳道:“看哈外麵的菜吃完沒有,給他們添點。”
盧定芳又站到忠傳的位置來背靠灶台望著門外:“現在是這樣說,還是兩個人在一起好哦,等以後話都找不到人說你才曉得。你看岩上周文景,他一個人過的什麼日子啊?堂客走了七八年,跟幾個子女合不來,又個人回老屋來住,一天到晚柱棍踱棒在街上混,餓了冷了有人關心啊?懶一天勤快一天,天黑了也沒人清候他,現在耳朵也聽不到了,一天到晚跟人說的話不超過一個手,那活的有意思啊!”
“還是要有個伴的。”幺妹也道:“說的少來夫妻老來伴嘜,子女不同,子女有子女的家庭,還要有個伴才好。二哥也好啊,二哥還是細心哈,一般的老頭子比不上二哥,又勤快,又和善,脾氣也好,二哥還是曉得關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