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感情的，沒了在三號設計室初見的淺淡弧度，段尋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蓋上水杯的蓋子。
擦身而過之際，王卓歡手中的電話瞬時響起，如同掐好的鐘表，在整點發出聲響。
亮起的屏幕上，備注為“哥哥”的字樣出現在屏幕中央。
段尋霜視線無意垂落其上，讓本就膽戰心驚的王卓歡神經繃緊，握緊手機，按下音量鍵。
悅耳的鈴聲消失。
等王卓歡回過神時，茶水間隻剩下她一人，唯有身邊殘存的迫人冷香無聲地告訴她，剛才的心懼不是假象。
女人棕黑色瞳孔中，不帶色彩的一瞥，足以讓她膽寒。那種久居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壓迫，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喂。”王卓歡無力地反鎖茶水間的門，靠著牆壁滑落，接通了打來的電話。
“卓歡，出事了，C城的供貨商全部與我們工作室解除了合同，各種銷售渠道全部被人堵住……”那頭的人絮絮地說著，王卓歡越聽心越寒。
還是晚了嗎？還是被發現了嗎？不對，是在此之前就被發現了。
“根本查不到是誰做的，調動了各方麵的關係，那些人跟個啞巴似的，嘴巴嚴的什麼都問不出，隻說我們做了不該做的事。”電話那頭的聲音吵的讓人頭疼，有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傳來。
一瞬間，王卓歡長久壓製在心底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去，隻會無能狂怒的人，毀她愛好的人終將得到反噬。
她莫名鎮定了下來，冷笑一聲：“怪誰呢？非要使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結果呢？”
電話那頭的人停住了，似乎被她的問話問住，詫異地：“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再問不出誰針對我們工作室，解決其中的誤會，我們就要完了。”
誤會，哪有什麼誤會。
“滬城段氏。”王卓歡喉嚨被棉花塞住，每一句話都帶著難受，“知道了嗎？你知不知道，沐汐清和滬城段氏是什麼關係，段氏掌權人是她妻子。從盜偷圖紙和源文件的念頭開始，我們就踏上這條不歸路了。”
滬城段氏。電話那頭的人被鎮住，呢喃著重複著，在消化王卓歡說的消息。
適才段尋霜的那一眼，是否就是在警告她。她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巧合，段尋霜今日來這裡的目的究竟是如沐汐清所言，看看手辦的製作流程，還是知曉她的問題，來敲打一番。
“怪我嗎，王卓歡？”電話那頭的人冷笑一聲，“怪我一個人嗎？我提出的時候，你是反對了，可最後不還是去了嗎？工作室毀了，不止我一個人的錯，你也逃不掉。”
是啊，她也逃不掉，從她踏入滬城這座城市，進入這間工作室開始，一切都和她有了關聯。
電話掛斷，界麵跳轉，王卓歡捂著臉，腦海中空蕩蕩一片。
“咚咚”。
茶水間的被人從外麵敲響。
王卓歡身體顫抖了下，慌忙站起身，調整麵部表情，胡亂地理了理頭發，至少不會顯
得那麼狼狽。
她扭開反鎖的門。
門外，拿著玻璃杯的女人姿容清冷∮，身形頎長，麵色平和地越過她，仿若沒有看見她，仿若被反鎖的門不存在。
水流聲響起，熱氣升騰，女人垂眸注意著杯中水的高度。
“段總。”王卓歡咽了下喉嚨。
杯中水達到合適的高度，段尋霜蓋上蓋子，轉過身看她。
“段總什麼時候知道我有所不軌的。”王卓歡撐著身體，想要問明白。
“今天中午。”段尋霜吝嗇多餘的話語。
“所以，段總今天是特意過來給汐清姐撐場麵的嗎？順便敲打我。”王卓歡又問。
今天中午知道的，今天下午就來了，太巧了。
王卓歡不知道段尋霜今日來的目的是和沐汐清領結婚證。
女人神色從始至終不曾變過，她說：“不要高看自己。”
長腿邁開往外走。
王卓歡懇求：“段總何必耗費力氣在我們這種小企業身上。”
接二連三的被阻攔，段尋霜的眼神冷了下來，良好的素養讓她無法甩開麵前的人：“王小姐，聽過登月碰瓷這個詞嗎？”
“恰如此刻的你，自不量力。”段尋霜。
王卓歡以及王卓歡背後的同類型工作室，還不值得她耗費氣力，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有人能為她處理這些事。
王卓歡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了。
耐心耗儘，段尋霜越過王卓歡往辦公室的方向而去。
“怎麼這麼久？茶水間人很多嗎？”擦拭辦公桌的沐汐清抬眼看她，“抱歉啊，不小心把水打翻了，害的小段員工又重新幫我接了一杯。”
段尋霜抽了幾張紙巾：“還好你沒燙到。”
擦好桌子的人來了小性子，她伸出手，抵在段尋霜的身前，傲嬌地：“好像被熱水濺到了，小段同學給我吹吹。”
段尋霜看出她的玩心，拿她沒辦法，歎息著扣住她伸來的手，輕輕呼著氣。
“可以了，小段同學。”沐汐清滿足地坐在辦公椅上，悠閒的從筆筒中抽出一支中性筆，捏在指尖轉動，“快要下班了。你去茶水間的時候，小冉約我們今晚去羽靈姐家玩遊戲，我還沒給她回複，你想早點回家還是？”
“看你。”段尋霜道。
“那……”沐汐清
“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沐汐清歪了下頭，翻身從辦公椅上站起，打開門。
“李方？”沐汐清詫異地望著手中拿著辭職信的人。
“嗯，我打算辭職了。”李方偷偷看了眼被沐汐清身體擋住一半身形的段尋霜，硬著頭皮對麵前的人道，“感謝這段時日，您和蕭老板對我的照顧。”
沐汐清看出他眼神中的恐懼，了然地接過辭職信，總歸是看在這麼久共事的份上，為他保留了幾分顏麵：“好，我知道了。未來一切安好。”
“謝謝。”
李方離開後不久，
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打開，這次來的人是王卓歡。
“坐吧。”她指了指空餘的位置。
王卓歡沒有客氣，坐下後言明來意：“汐清姐，我很抱歉，今天結束後，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我……”
沐汐清意外又不意外，她翻開著王卓歡那份優秀的簡曆：“在你來之前，我一直希望我的判斷是錯誤的。”
王卓歡怔愣住，段尋霜也看向沐汐清。
沐汐清無所謂地笑笑：“你好像很意外我這麼說。”
王卓歡垂下眸子，沉默了。
沐汐清歎息：“其實我剛開始見到你時，並沒有懷疑過你。”
從她看見王卓歡工位上擺放的手辦和墊在下麵的長方形玉塊時就有所疑惑，這種擺放方式她曾經在一次模型手辦展上看到過。頭一次見到這種擺放方式，印象比較深刻。
而那日中午王卓歡和李方在三號設計室爆發的矛盾讓她對王卓歡有了更高的關注。
雖說在茶水間聽見李方和人抱怨過王卓歡，但兩人直接的矛盾點爆發的過於奇怪，李方為什麼非要當著三號設計室那麼多人的麵為難王卓歡，就像是刻意而為之。
而這，也讓三號設計室的其她人，對王卓歡多了憐惜之意，格外照顧這位新來的實習生。
所以，在與三號設計室連線溝通海報設計的當晚，沐汐清以王卓歡剛來工作室為由，不讓她涉及本次手辦的發布，避免她碰到手辦的源文件。
工作室的電腦有各自的密碼，設計室也有監控，沐汐清不擔心王卓歡能操控到彆人的電腦。就算是將她們這次的手辦創意拍照發出去也無關緊要，她們可以順勢提前宣傳。
唯一能影響她們的，隻有模型的源文件。
“我說過很多次，你的天賦很高，未來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手辦設計師，我也想儘可能地培養你，即使知道你有所謀求。”沐汐清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惋惜。
惋惜王卓歡那麼好的天賦，惋惜她將主意打在所喜愛的東西上。
沐汐清記得第一次和王卓歡溝通時，對方眼中的光亮和談及市麵上手辦的落寞。
她很少遇見這麼熱愛模型手辦的人了。
可惜在利益麵前，一切都是泡影。
王卓歡指甲嵌入掌心：“你說我的創意和設計很好，單獨為我做一期發出，是真心實意的嗎？”
“是。”沐汐清道。
王卓歡笑了，她釋然地鬆開緊握的手：“你們工作室上期發布的係列手辦搶占了很多市場，我哥讓我過來竊取你們下一期的模型源文件，為此，買通了李方。”
“我本意是拒絕的，覺得這種手段很不入流。我剛畢業，有自己的驕傲，以我的能力，未必不能在下一期的發布中，將這部分市場搶回來。”王卓歡道。
“但你最後還是來了。”沐汐清。
王卓歡苦笑：“是啊，我還是來了。所以我不為自己找彆的理由了，但，”她頓了頓，她道，“汐清姐，我並沒有
想過竊取源文件。”
沐汐清看她。
王卓歡舔了下唇，似是在問沐汐清?_[(，又似在問自己：“我在這條路上，還有機會嗎？”
沐汐清隻說：“你所選擇的每一步，都在替你回答。”
或許還是對王卓歡抱有希望，她繼續道：“若是有機會，我很想在某次的發布中，看見你設計的模型手辦。”
王卓歡愣了下，扯了扯唇角：“會的。”
王卓歡離開後，沐汐清挺直的腰身鬆垮下來，手肘撐在桌麵上，手背撫住額頭，眉心輕蹙。
段尋霜理解她此刻的難受，雖然有所猜測，但當看好的人真的有問題時，還是控製不住的心梗難受。
女人繞到沐汐清身邊，攬住她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暖聲安慰：“汐清，是她自己的選擇。”
沐汐清低語：“還是惋惜。”
段尋霜吻了吻她。
“不過怎麼她和李方今天都主動過來了，該不會是你……”沐汐清從段尋霜懷中脫離出來，懷疑地凝視著麵前的人，想從對方黑白分明的眼中捕捉到什麼。
可女人的眼神過於清明：“小沐老板，段氏不涉及模型手辦領域。”
潛台詞是和她無關。
沐汐清還是懷疑，可到底沒有再追問。
“算了，小段同學，幫我拿一下外套，我給小冉發個消息。”沐汐清拾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道。
“好的。”段尋霜。
沐汐清給蕭冉發消息：【直接去羽靈姐家嗎？】
【對的。】蕭冉。
【我在手工製作區，剛才王卓歡突然過來和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說什麼離開滬城之類的，嘖，可惜了個好苗子。】蕭冉。
沐汐清：【嗯，可惜了個好苗子。】
同樣的字，不同的意思。
【對了，段總會玩遊戲嗎？】蕭冉問。
【之前我和她匹配過，但她是微信區的號，段位不高。】沐汐清。
【那個沒事，現在企鵝區和微信區可以互聯了，段位也沒事，在規定的時間內可以不限段位五排。】蕭冉。
【我們隻有四個人，少一個，你那邊有人嗎？】蕭冉又發了一條。
沐汐清想了想，不知道空白有沒有時間，她打字：【不確定她有沒有時間，我問問。】
【OK。】蕭冉。
退出和蕭冉的聊天界麵，沐汐清找到空白的消息框，點進去。
【在嗎？請問今晚有時間嗎？】沐汐清。
“叮咚”。
段尋霜放在桌麵上的手機亮起。
沐汐清掃了眼過去：你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