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雲聽得暈乎乎,這些人時不時來一句“《書》稱無逸,《詩》詠不遑,《周易》著自強不息,《國語》謂朝夕格勤。古訓昭然,彰彰可考。”
“雲陽令,雲陽令。”寒雲似乎聽見有人叫自己,打了一激靈,答曰“下官在。”
“說說雲陽的春播準備情況。”崔倫主持著堂會。
寒雲在他的右後方,說話看不見他人,崔倫覺得無比難受。
“雲陽已完成第一批五千畝春播,培訓出兩百名初級農耕技術員,本月底前完成官田一萬五千畝春播,三月中前完成剩餘的三萬畝春播。”
“接到工部和州府的通告後,雲陽已打造出三百把貞觀犁,準備耕牛二百二十頭……”
一堆精準的數字彙報後,全場一片安靜。
寒雲的答話沒有引用一句經典古訓,甚至沒有一個字的廢話,全是數字構成。
整個講話條理清晰,不快不慢,錄事記錄起來,也是一臉輕鬆。
相比於其他縣令,一串的儘其所能、倘若、也許、可能等不確定用語,楊溫和崔倫聽得舒服極了,雲陽的情況,完全了然於胸。
長安令似乎察覺到不對,忽然提出“未到三月中,雲陽怎麼就下播了,這不是胡鬨嗎?”
大唐因為作物品種的緣由,一年種一季,隻能在三月中到四月中的一個月內下播。
長安令一提,其他縣令也看到問題所在,紛紛議論,第一次聽說在京兆之地有二月中就完成春播的。
就不怕氣溫低了,種子都不發芽嗎?
楊溫也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要是雲陽這批種子都凍死了,豈不是雪上加霜。
“雲陽令,你此舉是何意?”楊溫問道。
他相信寒雲就算蠢到無可救藥,難道雲陽的農夫也跟著他傻嗎?
寒雲乾脆起身來到會場中間,環顧一周,緩緩道來“雲陽推廣一種新的糧食作物,可在二月播下,五月底收獲,畝產兩石有餘,名曰玉米。”
“因為是首次播種,故而目前隻能叫試驗田,待今年成功後,自會上報中樞向各縣推廣。”
嘶,眾人一愣,啥時候大唐出新糧食了。
長安令和萬年令都聽不下去了,要說雍州乃至整個大唐,風頭最強的縣就屬他倆。
一個快被撤縣的雲陽竟然大言不慚說有新糧食作物,還畝產兩石有餘。
兩人當然忍不住,同時起身“雲陽令此言謬矣,我兩人都未從工部和司農寺聽過有新糧食作物。”
其實還有一句話兩人沒有說出,就算有也不可能在雲陽種,那也是分給長安和萬年。
崔倫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這小子上任後把種子當糧食給賣了。雲陽縣可是半年多沒有發月錢了。
楊溫也想到,雲陽令上任半月,的確沒有發生流民事件,難道當真是把種子當糧食賣了?
如果是這樣,問題可就嚴重了,雲陽令的腦袋怕要被陛下砍了哦。
“各位也不要驚訝,半月後歡迎到雲陽,看看首批播下的玉米是否能長到一尺高再定。”
寒雲種下的早熟玉米品種,氣溫高於十二度,7天內就會發芽,半月內長到一尺高度,一點問題沒有。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楊溫揮了揮手,他僅憑之前寒雲的彙報相信他絕非弄虛作假之人,如今一聽,半月便可知結果,完全可以等,若是出了紕漏,再播種完全來得及。
“此事就此放下,三月十日,本官定帶眾位去雲陽看看。”
既然州牧都發話了,大家也就不再糾結此事,心中都在嘀咕,這小子是不是知道死到臨頭了,垂死掙紮一把。
若是真出問題了,到時候陛下還不得叫我們來給他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