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令毫不猶豫地答道。
“監視幾年?”
“自夫人被貶去鄉野,我收到命令,現如今已兩鬢斑白。”
聽到此,蕭馳譏笑道:“我這叔母還真是怕夜長夢多啊!可惜不能讓它如意了,我還活著”
“亂葬崗那段時日,簡直刻骨銘心,你可知食人肉飲人血的滋味,你又可知活著卻似幽魂鬼魅。”明明是在講述可怕過往,可麵前郎君眼都未眨,就如這遮月的雲,淡淡的。
可不知為何,家令卻打心底裡寒涼,畢竟虧心事他沒少乾,隻是掩去了些。
“咳咳咳!”眼尾泛紅,水光瀲灩,目光憐憫,似是個活不久的病秧子。
過了半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漆木食案,舔了舔乾澀發白的嘴唇,又道:“我一直覺得母親是不喜我的,幼時不曾給過關懷,放任不管,反觀阿弟年幼嘴甜,最能慰藉疲憊身心,而我天生賤骨,睚眥必報,常常惹禍,實話告訴你,那些欺辱我的,我都一一還報千倍。”
“可直至今日,我才知母親為我謀了多大命,你還想誆騙我。”食案上珍饈器皿皆被打落一地,家令屏住呼吸,將頭埋地更底了。
家令想到那小小孩童,弱柳扶風,生了副活不長久的麵容,被一群南村潑孩圍繞在內,肆意欺辱著,可家令記憶裡那孩童總是任人宰割,不曾反抗,難不成,家令此刻再也忍不住的顫栗,他在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背後捅刀子,總比人前落個壞名聲。
蕭馳手慢慢覆蓋地上狼藉,直至鮮血溢出,痛感讓他回神,他微笑道:“在我四歲時,迎來個好消息,父親回來了,府中派馬車來接時,阿母卻將我藏在了亂葬崗,讓我嗑上兩個響頭,留下了兩句話,其一養育之恩以還,其二長兄之責以儘。”
“母親是帶著幼弟去赴死,蕭府根本回不去。”
“你視財如命必不會放過蕭府來的馬車,途徑林間,早就劫了吧!”
這次家令在不胡答了,安生生道:“是。”
“我母親是如何死的?”
家令攥得指尖發白,惶恐道:“混亂之中,遭人砍死。”
“屍骨呢!”
“塵歸塵,土歸土。”
一陣靜默,海棠花林埋葬的空棺材此生怕是再也尋到的主人了。
家令不敢重負威壓,慌忙出口:“那名幼子應還活著,我將他賣於富貴人家了,此生定能活得不錯,興許還能…還能為官。”
“賤籍為奴,能活著都已不錯了。”
“大人,小人也是一時糊塗,豬油蒙了心,才將令郎賣去……”家令邊跪邊拖,抱在蕭馳腳邊,祈求著一絲憐憫。
蕭馳輕笑,注視著:“說到底你還做了件好事,若是跟著馬車行走,那還真是死路一條。”家令忙跟著應和:“是是是,看在這份上繞我一命吧!”
“好啊!我原諒你。”蕭馳拂袖跨步離去,才走了三步有餘,家令就七竅流血,烏黑的嘴唇,瞠目結舌,典型的中毒症狀。
可惜尚未死透,仰著勃頸道:“你…你…可否留我闔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