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活人,沒有喪屍。
黝黑的走廊看似漫長,實際上很快就走到了儘頭。
打開右邊的那扇門,是很普通的太平間。
空氣略低了幾度,隔著作戰服也有些微的寒意滲透進來。
一排停屍床上空蕩蕩的,隻有最靠近他們的那張床上覆蓋了一層白布,下麵隱約有個人起伏的形狀。
夏讓塵用槍頭挑起那塊白布。
寧風跟在他的身後,察覺到他的動作,伸過頭就要一探究竟。
可就在下一瞬,夏讓塵的手低垂下來,白布重新覆蓋住了那個人的麵容。
“怎麼了?”寧風問。
“死人,沒有威脅。”夏讓塵語氣淡淡。
寧風“哦”了一聲,其實相比於死人,他對指揮官為什麼帶他們到這邊更感興趣。
所以當夏讓塵打開門,一條密道展現在幾人麵前的時候,寧風突然間有了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劫後餘生,本來應該是開心的。
寧風首先感覺到的卻是疑惑。
夏讓塵是怎麼知道這條密道的?
不過回想之前研究中心的小陳和他說過,這位總指揮官經常喜歡翻閱一張地圖,寧風猜了個大概,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自己還是功課沒有做足啊。
密道一路向上,和來時相了個反,來時頭暈目眩,這次除了頭暈目眩之外,更添了疲憊。
下坡容易,上坡難。
寧風吭哧吭哧爬著樓梯,心中胡亂想著基地的事。
他不知道基地能出多大的事。
也許隻是簡單的通訊中斷,在重建的初期,設備連接不好時常有發生。
不過這次。
寧風沒有來由,想起了早些時候唐博士叮囑自己時的眼神。
除了常日裡的關照,隱隱透露出幾分哀戚。
像是霧氣中的燈塔,在閃爍之後失去了光亮,任由漁人在海上迷失方向。
他壓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右眼皮,心中漸漸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身後,安德烈的呼吸很沉重。
起初大家都各懷心事,沒有人管他,後來那陣呼吸聲越來越響,竟然到了讓人無法忽略的地步。
如果不是知道身後走著的是安德烈,寧風幾乎要懷疑是一條瀕死的魚。
夏讓塵先停下了腳步。
他走在最前麵,他一停下,身後的幾個人慢慢都停住了腳步。
樓道裡回蕩著安德烈沉重的呼吸聲。
寧風握住扶手,抬眼,正好對上了夏讓塵居高臨下投下的目光。
樓道很暗,隻有指示燈幽幽的白光。
這一刻,指揮官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墮入了黑暗之中,從寧風的角度看過去,居然呈現出了深黑的色澤。
沒有憐憫,沒有悲傷,有的隻是一覽無餘的漠然。
和注視方才那個死人,那些喪屍沒有半點分彆。
寧風的心中猛地顫動了一下。
他意識到夏讓塵不是在看自己,他的目光是在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安德烈。
——“他殺起人來可毫不手軟,不是喪屍,是人。”
寧風突然想到了安德烈在飛行器上的那句話。
一個不好的猜想攀上了寧風的心頭。
下一秒,夏讓塵利落上膛,槍口赫然對準了他身後的安德烈!
寧風聽見了夏讓塵的聲音。
“你要自己動手,還是我幫你?”
空氣在瞬間凝滯。
安德烈粗重的喘息聲戛然而止!
寧風本能想要回頭去看自己身後的人,寧風身前的齊念倒是眼疾手快,先一步把寧風拉了過來,遠離身後的人。
呼嘯的風擦著寧風的耳朵,獵獵而過。
咚的一聲,安德烈整個人撲閃不及,撞在了堅硬的台階上。
血腥味在樓道中彌漫開。
台階滲了血,沾在視線裡,泥濘不堪。
安德烈的手撐在血泊中,手臂搭在台階上,手指止不住詭異的震顫。
他的整張臉朝下,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覺得舒適的角度,他卻遲遲沒有抬頭。
夏讓塵走下幾節台階,擋在寧風和齊念麵前。
齊念拉住寧風,把他擋在自己身後。
寧風在研究中心待了這麼久,此刻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是喪屍化的早期表現之一。
“你想乾什麼?”
夏讓塵的槍口對準安德烈的腦袋。
“故技重施?”
寧風全身一震,瞳孔倏然放大。
齊念察覺到他的手變得冰冷,看向他的眼中流露出不忍的憐憫。
“廣袤大廈,你抓住寧風,究竟是想救他,還是想找一個替死鬼,你自己心裡有數。”夏讓塵的話劃過寧風的耳膜,“欺負一個涉世未深的新人,有意思嗎?”
安德烈終於抬起頭。
那雙藍色的瞳孔淡去了顏色,隻剩下一個淺淺的輪廓,餘下的眼白大到嚇人。
脖頸上,一條條深黑的印記像是索命符,從體內蔓延到他的臉上,格外猙獰可怖。
他張了張嘴,牙齒裡全是血。
“我隻是想活著,”他歪了一下脖子,哢噠一聲,“這也有錯嗎?”
混亂的想法不斷湧入他的腦海中,他覺得自己的思緒越來越混亂,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模糊不清。
眼中的那抹淡藍消逝,剩下隻有蒼白。
他突然看向了夏讓塵,喉底發出一陣不似是人聲的大笑。
“咯咯咯……”
笑聲回蕩在樓道裡,仿佛不是一個人發出的,而是千萬個人發出的。
寧風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們活不了,你們一個也活不了……”
“砰!”
夏讓塵開槍。
子彈正中安德烈的喉間正中,一長串的血跡濺射而出,臟汙了牆壁。
他的喉間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化作了一連串沒有意義的咕嚕聲,他的視線死死鎖在夏讓塵的身上,充滿了怨懟和詛咒。
“砰!”
又是一槍,正中眉心。
安德烈的身體晃了晃,直直向下倒去。
夏讓塵收起槍,目不斜視,穿過兩個呆若木雞的人,徑直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