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
灶膛裡頭的乾柴劈劈啪啪地燃著,不斷躥高的火舌搖曳著爭相舔舐鍋底,少年半眯著鳳眼,手裡執著一把蒲扇往裡扇風,稍不留神,就嗆進了一口白煙,白皙的小臉也被火烤的微紅。
“哎,這燒火的差事明明是你的··”素琦話還沒說完,腰上就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小點聲,你生怕彆人不知道啊。”周眉兒輕叱道,他有些心虛地往四處看了看,正好捉到阿圓張望的眼神,登時便丟過去一記白眼。
阿圓有些心虛,想起先前在周眉兒手上吃過的悶虧,還是作勢哼了一聲便扭頭走開了。
眯眼瞧著那粗蠻少年踏進了柴房,周眉兒才繼續譏諷道:“這可都是那個啞巴自願的,才不關我的事。”
素琦擇著手裡的菜葉,與其他幾個在膳房做事的小侍人一樣,順著周眉兒的話,假裝無意的,用苛刻的眼光去打量那個在灶台後邊默默生火的少年。
小小的白淨的臉,微微嫵媚的上翹的鳳眼,生得極為妖冶風流,而如琥珀般淺淡清澈的眸色,又透著一股子極其矛盾的純真。
不管怎麼看,都是最容易招惹女人的那種長相。
素琦竭力地保持著冷淡不屑,卻還是忍不住流露出豔羨的神色。他自小家境殷實,母親又是皇女府得力的廚娘,本是能許個好人家的,可這一切都毀在自己長了張平庸粗陋的臉。
想到那個矮胖的女人,還有那幾房濃妝豔抹的侍郎,素琦眉頭緊鎖,手裡脆嫩的白菜被他捏的變了形,從指縫間緩緩地淌出了汁液。
被油煙熏又算什麼,要是這灶台裡頭的火能把這啞巴的臉給燒毀了才最好呢。
素琦臉色暗沉,原本就寡淡的五官顯露出一絲厲色,聲音卻越發柔和為難:“可是··叫彆人看來,會以為你欺負他呢。”
“什麼叫作我欺負他?這個啞巴半個字都不說就已經把膳房裡的廚娘都迷得七暈八素了,我能有這···”
“眉兒,你又在瞎說些什麼。”周文秀沉聲打斷道,她剛從前院過來,手裡拎著一捆劈好的乾柴,徑直走到灶台邊上。
周文秀是膳房掌勺周玉茹的義女,五六歲的時候便從遠房親戚中被周玉茹認養了過去,周玉茹房裡夫侍眾多,膝下卻隻有一子周眉兒,兩人自小一塊兒長大,感情甚篤,周文秀相貌清麗,為人也勤勉好學,才十七歲便練就了一手精湛廚藝,很得周玉茹歡喜。
周眉兒噤了聲,連忙擺出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巴巴地睜著大眼,卻發現女子全程都沒看他,顯然,她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
“你這兒柴應該不夠了吧,我拿了些過來。”周文秀輕聲道,少年倚在角落的陰影處,精致的側臉被灶壁裡忽明忽暗的火光勾勒地越發美麗,連帶著淺淡的鳳眸也染上了些許的暖色。他微微偏頭看了周文秀一眼,又馬上移開了視線,繼續低頭擺弄著手裡的蒲扇。
那短暫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瀲灩動人,卻也疏離冷淡。
府裡人私下都說這少年是個禍端,小小年紀就生得眉目妖嬈,細腰長腿,跟個山野裡惑人的妖精似的,遲早要淪為貴女床榻上輾轉的玩意兒。
但是周文秀清楚地知道,他眼前的人隻是一個容貌漂亮,卻成日躲在陰影裡,厭惡與他人接觸,孤僻又沉默的少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