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芷自然也聽懂了她的意思,神色不定,似是流露出幾分悲愴之色,又像是痛恨已極,半晌才哼笑了一聲,“若是能過安穩平實的日子,誰又會願意上山作匪呢?!寨子裡的姐妹,他們皆是身世淒慘的可憐人,被地主豪紳欺田霸產,日子難以為繼,抑或被貪官汙吏陷落得家破人亡,夫離子散··眼下遍地饑荒,朝廷仍是一意橫征暴斂,強加徭役,根本不顧及百姓死活!即便無人揭竿而起,待民怨沸騰之時,便也是這衰腐王朝氣數已儘之日!”
這樣一番話,頗有些文氣和見識,絕不是一個目不識丁,隻有一身蠻力的山匪能說出來的。
江盛嬈細細揣度,隻問道:“大當家的母輩是作什麼的?”
隻見陳芷原是因著激憤,額上的青筋都有些微微凸起,聽她這麼一問,卻像是被掐住喉嚨般,緘默良久,才很是艱難地說道:“··陳某的母親,曾是軍中一名七品的校尉···”
一生以忠君報國為己任,而她的長女··卻落草為寇,成了一名需要時時提防著被朝廷圍剿捉拿的山匪。
陳芷原以為自己早已不在意了,卻沒成想,日複一日,倒成了最難解開的心結。
“大當家既然世代忠義,那想必還沒有達成共識,更沒有應允江如絮。”江盛嬈言辭鑿鑿道。
陳芷淩冽的眸光一掃,厚唇微張,帶著被言中的無奈,隻勉強應了一聲。
“如大當家所說的,當今王朝因著底下的蠅營狗苟而日趨衰敗腐朽,搖搖欲墜。但毒已入骨,尚可刮骨療毒,秉持先祖遺誌,大當家也應當鏟奸除佞,助我一同除去那些陳瘡腐肉,使王朝重煥生機。何必要入了江如絮的鑽營,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帶著你那病弱的夫郎在沙場上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江盛嬈拿捏住了陳芷最為在意的幾處。一是忠孝報國的家傳,二是她心愛的夫郎。
其實她能隱約感受到陳芷矛盾而割裂的內心。因著世道黑暗,貪官汙吏為政,陳芷不得不被逼上黑山,成為一方匪寇。但又念及家傳,而時刻秉行忠義,難免以山匪之身而自恥,覺得愧對先祖。
果然,陳芷麵色漸鬆,似是有所言商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