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台上老師視線來回向他掃了幾次後,段卿盯著身側的謝瑾舟,半死不活想:
“實在太困了,恨不得直接趴上桌子,再在身上蓋個毯子,但老師一直盯著我,如果現在有個人貼過來幫我遮個視線,擋一下就好了……”
謝瑾舟正在演算老師課上講的物理題,他握著鋼筆,筆尖在演算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道聲音突然在邊響起:“你的筆挺好看的。”
謝瑾舟演算的動作頓了一下。
片刻後,段卿看著對方遞給自己的,那支純手工打造的昂貴鋼筆,心說這支筆好看是好看,能到某魚上轉賣一下幾年生活費都不用愁了,但他又不是主打來要筆的。
於是,他放下筆,向著謝瑾舟的方向,把眼睛又彎了彎。
他叫對方名字:“謝瑾舟。”
謝瑾舟抬起眼看他。
段卿:“你能不能靠我近些?”
抬起的眼睛又垂下了。
段卿試圖搶救:“也不用太近,一支鋼筆的距離就可以。”
“……”
對麵徹底沒聲。
段卿:“對不起我冒犯了!”
又說:“你不靠我的話那我靠你?”
說完認認真真貼了過去。
謝瑾舟:“……”
謝瑾舟徹底解不了這道題了,他側過臉,看向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段卿靠在離他很近的位置,歪著頭,眉眼彎彎地看他。
鮮紅校服,雪色皮膚,笑起來如煙花一樣肆意又絢爛。
謝瑾舟視線從他笑意盈盈的眸子到移動兩人已經靠的很近的身上,淡淡的橘香蔓延在兩人周圍,於是段卿的校服和發絲,也在不經意間,染上那縷屬於他的橘香。
“現在在上課。”他提醒說。
台上老師已經注意到這邊動靜了,拿著粉筆,向他和段卿瞄過來。
段卿還沒發現老師眼神已經發生變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眉眼,他離謝瑾舟又近了些,義正辭嚴道:“對,對,就是因為上課,我才要你在我身旁。”
“……”
這話多少有些歧義。
謝瑾舟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清冷的淚痣在眼睫陰影中變得明顯,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破空聲響起。
一支粉筆向他和段卿的位置砸來。
所有人抬起頭,隻見物理老師走下講台,河東獅吼道——
“段卿,還有新來的那個謝,謝瑾舟,你們湊在那兒死死貼著,說什麼悄悄話呢?”
“尤其是你,段卿,”物理老師衝昏昏沉沉抬起頭的段卿,迷惑不解說,“我剛剛還以為你要睡著了,想著乾脆不管你,讓你睡一會兒得了。
結果呢?你不僅沒睡著,還往新同學身上東蹭一下,西蹭一下,就差掛在他身上了!”
“想和同桌交流不能等下課啊!”
最後一句話功力十足,成功把段卿腦袋裡的瞌睡蟲全震沒了。
於是他清醒聽到了二連三“噗嗤”聲。
幾乎有一半同學抑製不住地笑出來,強·搶·民·男邊笑邊用一言難儘的眼神向他和謝瑾舟。
段卿支著胳膊,試著把那些眼神解讀了一會兒,解讀完感覺那些眼神在說:咦?強·搶·民·男還有後續啊?真刺激,活久見,人生真是處處是驚喜!
段·強·搶·民·男·卿:??!
等等,祖國的花朵們,你們都在想啥?!
……
*
一上午就這麼雞飛狗跳的過去了。
伴隨著最後一道宣告下課的“叮鈴”聲,教室變成燒開的沸水,收拾書本的聲音響起,不少人從桌子上站起,張大鵬側過臉,看到不少同學像脫了韁的野狗,向教室外奔馳而去。
過了一會兒,謝瑾舟也起身離開了。
他這個人出現和離開都淡淡的,低調得幾乎異常,但其實謝家的小公子遠不用這麼低調,隻要他願意,高二一班可以添換最優質的教師,所有需要的課本工具被精心準備充足,如果他有哪塊的進度匹配不上,會立刻有人來詢問指導。
當然謝瑾舟也不用單獨指導。他就這麼認真地聽完課,離開,像一捧低調乾淨的雪。
於是所有人都消失了,教室裡空蕩蕩的。
隻有段卿沒家回,躺在位子一動不動。
邊躺邊懶洋洋想:
啊,所以今天中午吃什麼呢?
紅燒肉,太貴。
巧克力蛋糕,沒錢。
那紫菜湯加饅頭呢……
“哥哥。”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怎麼用剩下的錢保證我不被餓死呢?段卿繼續想。
“哥哥,你理理我。”那道聲音繼續喊。
怎麼回事?老張把兒子帶班上來了?
“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學校。”稚嫩的聲音帶上委屈。
委屈中夾雜著巧克力蛋糕的清香。
巧克力蛋糕!
段卿終於在位子上睜開眼睛,他抬起頭,對上窗外一個孩子的眼睛。
那是個五六歲的男孩兒,眼睛像是漂亮的黑琉璃石,穿著一身黑色的背帶褲,白色的小襯衫,材質很好的羊毛小皮鞋,他踮起腳,雙手勉強伸到窗延上,叫著段卿,聲音激動又緊張。
段卿卻沒有立即回應他。
他隻是靠在座位上,歪著頭,眼中有種慵慵懶懶的感覺,看著麵前的小男孩,卻又沒有專注的凝視感,仿佛眼前的男孩兒和校園裡的一朵花,一顆草沒什麼兩樣,值得欣賞,卻得不到他目光的更久駐足。
是晏家的小少爺啊。
片刻後,段卿看著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小臉,漫無目的想。
同時也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宴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