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交易(2 / 2)

“我剛剛,其實是想說……”

段卿看著謝瑾舟含雪色的眼睛,回想剛才的離譜話語,很突然的,平日能言善辯顛倒黑白的能力,竟一時沒使出來。

“是想說……”

語無倫次好一會兒後,段卿撥弄了一下腕上的珠子,破罐子破摔道:

“是我可以向你借點錢嗎?!”

最後幾個字硬是說出了狂野氣質。

“……”

謝瑾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似的,拿出被管家充了最大額度,在校園和部分商店可刷的學生卡,看段卿,遞卡的動作又認真又輕:“給你。”

段卿被這過於豪爽的動作驚了:“不是,同桌,你就這麼直接把卡給我?”

謝瑾舟抬起眼睛看他。

“太輕易得到的東西,人是不會珍惜的,何況我那麼拜金,”段卿看著他的眼睛,笑盈盈的,說話的語氣肆意又溫柔:“所以我一定會拿著它很多燒錢的事。”

“比如去打過工的茶酒吧買最貴的酒,去可刷卡的商店買一堆燕窩,然後伴著榴蓮喂巷子裡的貓,嗯……你覺得我在學校食堂點一堆蛋糕奶茶分給同學怎麼樣?他們饞這種下午茶很久了……”

謝瑾舟微微怔了一下。

段卿眉眼還是彎彎的,說:“我腦回路很囂張的,說不定囂張著囂張著就刷爆你的卡,同桌,你這麼輕易的把卡給我——”

他湊上前,帶著笑意,在謝瑾舟耳邊啞聲說:“其危險度直接等於讓耗子看米缸啊?”

說完他把卡推回桌上,聳聳肩膀,陽光灑落,照得鮮豔的紅繩在腕上一晃一晃。

“……高度數的酒比較傷身。”

就在他整個人要晃出座位時,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

段卿回頭,看到謝瑾舟抬眼靜靜地看向他,繼續說 ,“榴蓮拌燕窩不適合貓,你最好選它們能吃的貓糧。”

“?”

“如果你想買零食送給同學,”謝瑾舟看著段卿,那顆清清冷冷的淚痣綴在眼下,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來,“在食堂購買後最好再配一些水果和收納袋,至於耗子看米缸——”

他輕輕說:“這個歇後語……並不是基於耗子的實際行為或科學觀察,隻是一種象征性表達方式。”

“雖然它常被用來形容個人……在麵對財富時的複雜情緒,例如如何合理配置和管理這些財富或資源,或如何避免因為財富增加所產生的麻煩和問題……”

“……”

這個回答實在是太認真了,認真到段卿都忍不住問:“還有嗎?”

問完恨不得封住自己的嘴。

“還有,”謝瑾舟看他,眼底好像浮現出一絲清淺的笑意,“卡你好像忘記拿走了。”

段·不騷就會死·卿:“……”

段卿:“……啥?”

*

段卿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一句話弄懵的一天。他低下頭,不斷的撥弄腕上的劣質珠子,看謝瑾舟,心跳突然猛的加了倍速。

“卡,卡,卡……”

哢哢哢,段卿大腦機械的轉了一下,他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謝瑾舟,這個小少爺實在是,實在是……

不行,想不出了,他大腦好像又一次短路了!

那一刻所有腦細胞都冬眠,時間停止,喧囂消失,萬籟俱靜,段卿看著麵前的人,為錢瘋魔的情緒突然緩解下來,他想原來送錢上門真的有可能實現,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像謝瑾舟這樣認真又有意思的人,穿著白校服的少年,眼下有一滴淚痣,詢問他的語氣,認真又仿佛帶著叮囑。

乾淨澄澈的,更像山峰上的那捧雪。

最後,段卿在同桌驚訝的眼神中,扭頭,站起,衝出班門,圍著門口的柱子跑了二百五十圈,邊跑邊喜氣洋洋地和路過的老師打招呼,給進班上課的張大鵬送祝福,祝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多生秀發,早包貴孫……

把老張祝得頭更禿了,祝完接著喜氣洋洋,跑他的第二百五十圈。

啊,咱們老百姓啊,今天真高興……

跑著跑著他忍不住唱起來。

刹那間魔音穿透教室。

十分鐘後,張大鵬實在受不了了,從教室內探出一個頭:“段卿,告訴我,你到底在外麵瞎竄鬼唱個什麼?”

“都早讀十分鐘了!”

段卿:“……”

段卿心情美麗地回到教室。

接下來的一上午,他安分地趴在座位上,聽語文老師講橘子與背影的故事,看教數學的張大鵬拍著黑板,衝全班人喊:“約嗎?約不約?!!”等上到最後一節課時,他趴著趴著,感覺精神有些昏昏沉沉了,因為他身上的傷真的很痛。

最後,他抱著胳膊,就在一陣又一陣的冷汗中閉上眼,腕部的珠子隨意掛在手上,被蒼白的膚色襯得更加血紅。

他睡著了。

“咦,開學幾天,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吧?”最後一節課老師看到少年睡得極不安穩的側顏,頭疼道,“這孩子每天晚上到底在乾什麼?”

……

下課鈴聲音響起。

收書聲,桌椅拉動聲……一陣兵荒馬亂後,教室重新恢複安靜。

謝瑾舟收好書包,看到仍趴在桌子上沒醒的段卿,放學已經十分鐘了。

段卿還穿著那件紅色的校服,略略蒼白的臉,睫毛是被冷汗浸透的潮/濕,胳膊在陽光的照耀下,線條優美,卻有種營養不良的瘦。他身上有一種毀滅的氣息,漂亮,易碎,接近崩潰。

卻又是明媚動人的,帶著肆意耀眼的鮮紅。

謝瑾舟覺得這抹紅有些眼熟。

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好像記憶深處遺忘了,茫然,恍惚,不得其解,就像樵夫用芭蕉葉藏起一隻鹿,等到後來去尋找時,卻忘記了所藏的地方,試圖翻出相關畫麵,但總有一塊偏偏是缺失對不上的。

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如幻如夢,朦朦朧朧。

又仿佛回到了好多日前,他帶著莫名湧現的欣喜,看清段卿腕上的珠子。

卻發現那隻是幾顆廉價,普通,從小攤小販那隨手買到的珠子。

除了顏色,和他所尋找的那串完全不同時,所湧現的失落與恍惚。

……

幾陣風透過沒關好的窗灌進教室,有的吹動了一些書,有的吹動了窗簾,還有一些吹向桌椅,掀開了段卿不長的衣擺。

衣服下,數道滲血的傷口露出來。

謝瑾舟剛收回思緒,一垂眼,就看到那些傷痕。

那些傷好像是用銳器劃出來的,有新有舊,雜亂無章,布在段卿露/出的那截雪白、瘦弱的腰背上,由上到下,有一種淩/虐,詭異的毀滅感。

謝瑾舟看著那些傷。

樹葉被大風吹動,發出劇/烈的聲響,白鳥驚飛。一陣枝葉的驚動後之後,白鳥飛回枝頭,看到桌旁的少年瞳孔微微一陣後似乎是想到什麼,伸出手,碰向那些傷口。

一米。

十厘米。

一厘米……

就在他指尖即將碰到皮膚時,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輕柔響起來。

“同桌,”段卿睜開眼睛,一隻蒼白的手伸出來,以不容置疑的力道,阻止身邊人的下一步動作。

“同桌,你要做什麼?”

他啞聲,抓住謝瑾舟的手,抬眼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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