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進入國昌以後,在一些公開場合,是見過顧幼嵐的。但還未有機會,與她單獨相處。
這次顧幼嵐要見她,讓人把她帶了過去。但林曦進屋後,卻發現裡麵空無一人。她一時愕然,心中冒出了形形色色的念頭,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但林曦很快冷靜下來。這裡是謝家老宅,還是謝墨白親口讓她過來的,她對謝墨白有足夠的信心。於是,林曦索性既來之則安之,打量起這裡。
這是一間布置地非常雅致的小廳。左側一排花窗,竹簾垂下,外麵日光烈日光,卻並無半絲照入,室內涼意習習。
右側淺色木雕的六折屏風,隔絕了視線。上麵鑲嵌了48塊白玉浮雕,大體上是草木花鳥瓜果之類,玲瓏剔透。
客廳上首,橫向擺著兩張中式的圈椅,中間是一個茶幾。上麵一個琺琅鑲銀燒製的底座架子,擺著一把打開的折扇。
林曦站在客廳的正中間,離茶幾還有些距離,依稀隻能看見,折扇的質地可能是象牙,鏤空雕刻著竹子圖案。她心想,這寓意要麼是“竹報平安”,要麼是“節節高”。
她略走近了幾步。
茶幾上還擺著一隻青綠瓷杯,光澤柔和,杯口內外反卷,葉脈紋樣清晰可見,頗似荷葉伸出水麵,在微風吹拂下,葉邊卷起,晨露滾落,極其典雅靈動。
似乎,剛才有人在這裡喝茶,也許主人尚未走遠。
縱向左右兩側,各設了一排座位。上麵都鋪著素銀緞麵的坐墊。
林曦站在這裡,竟不由地產生錯覺,仿佛正處身於舊時貴族人家的深宅後院……
她頓時打了個一個冷顫,回過神來。
林曦抬頭,向著正對麵的牆上望去。那裡掛著一副長軸古畫。麵麵已略顯古舊、微微泛黃。
但隻見畫上,枝乾虯曲多姿,上下交錯,枝葉叢生,有疏有密,錯落有致。
但更吸引她目光的,是有一叢花,形如喇叭,雜綴其間,正在附木而上。翠葉團團如蓋,而花朵色彩濃豔,湛綠橘紅,燦爛絢麗。
片刻,林曦才認出來,那一串一串在枝頭綻放的,正是淩霄花。時值夏日,正是淩霄盛放的季節,她在謝家老宅裡,剛才就看到過好幾次。
更讓她恍神的是,畫麵上的淩霄花,以柔弱之姿、執著向上。
明明是纖弱的攀援植物,但在畫家筆下,卻枝條儘顯舒展,花朵奪目至極。
在嫩葉襯托下,如紅玉臨風,淩空倚勢,竟成龍騰虎躍之姿!
古畫兩側,懸掛四行行書:
披雲似有淩霄誌,
向日寧無捧日心。
珍重青鬆好依托,
直從平地起千尋。
林曦輕聲念了一遍,頓覺百感交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一時怔然,直直地望著那畫上橘紅奪目的淩霄花,移不開目光。
“這幅畫怎麼樣?”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此時,屏風後,也轉出一個苗條的身影。她也不待林曦回答,直接在上首一張椅子上坐下,隨手指了指對麵道:“坐,我有話和你說。”
林曦連忙回過神來,原來是顧董到了!連忙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
她卻不敢順著顧幼嵐的指示,做到她對麵。林曦隻是斟酌著,在下手第一張座位上坐了,略有些拘謹地開口稱呼了一聲:“顧董。”
顧幼嵐身穿這新中式的中袖長裙。今天雖然是她夫家侄子的大喜事,她也並未改變自己的著裝喜好。裙子是淺淡的青綠色,上麵由著做工精美的同色織銀暗繡。
她隻是帶著一串紅色珠子的項鏈,款式簡潔。林曦不敢細看,分辨不出來是紅翡還是碧璽。隻覺得那項鏈光彩溫潤,把主人的脖子,襯托地格外纖細修長。
女傭輕手輕腳地端著茶盤進來,先屈膝給顧幼嵐換了一盞茶,還是一模一樣的茶杯。複又有禮地給林曦奉上茶水,用的是一隻青花瓷的茶盞。女傭全程不發一聲,做完這些,輕聲快步地退下,無聲地帶上了門。
顧幼嵐端起來飲了幾口。她抬手間,林曦瞧見她左手上,帶著一個同色的紅玉扁口鐲子,掛在纖細的手腕子上。那手,很白、瘦削無肉,腕骨清晰可見。
無名指帶著一個顏色古拙的黃金戒指,底托上交錯鑲嵌這一紅一藍兩顆寶石。這種交錯戒指,款式非常特彆。
林曦見顧幼嵐放下茶盞,才略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回答顧幼嵐剛的的問題:“顧董,我其實不懂繪畫。隻是覺得畫上的淩霄花,生機勃勃、執著向上,非常動人。”
顧幼嵐也看出,林曦剛才有所觸動。她麵上微微露出少許欣賞之色,讚許道:“不錯。緣木而上,會當淩霄。人不爭先,枉此一生。”
她也隻說了這一句,便將茶幾上的一個匣子,朝林曦的方向推了推。開口道:“林助理進入國昌之後一向辛苦,給墨白幫了不少忙。我特意挑選了一份禮物送給你。”
顧幼嵐這幾句話說得,還算溫和,但她的音色偏向於清冷。而且在下屬麵前,一向少有笑容、表情嚴肅。
因此,林曦完全無法輕鬆下來,連忙謙遜地起身道謝:“顧董,這本就是我的工作職責所在。何況,我也並沒有做出什麼過人的業績。無功不受祿,怎麼好收您的禮物。”
顧幼嵐見林曦態度端正,麵部神情略微柔和了一點,多少帶了點真情實感,提點道:“我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身為女性,人在職場上,想要有所作為,勢必要比男性付出更多的心血。這就是客觀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