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2 / 2)

心裡有過無數次的掙紮,她想把那個墜飾帶回去,可是看著醫院裡給爸爸下的病危通知書,她死死的抑製住了心裡的渴望和恐懼,以雷霆手段鎮住了家裡的魑魅魍魎,穩住了公司的運作。

她是養女又如何,父親養大她,給她繼承權,她絕不會看著恩人和親人被豺狼害死!

沈遙月的一番話點醒了她,所以歐陽舒怡這幾天在職場上大殺四方,罷免屍位素餐還貪汙的叔伯,把兩個領頭的送進監獄之後,其餘的人瞬間老實了,而她心中所係的那個人,她沒血緣關係的哥哥,親自給她戴上吊墜的人,她直接削權軟禁了。

那是她的親人,也是她愛的人,可是他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生,本來她心存僥幸,可是歐陽晗看到她去了吊墜露出滄桑憔悴的臉時直接慌了,然後打著愛的名義質問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就是她深愛的男人,為了權利六親不認,幾乎要了父親的命。

其實她一直心下有鬼,她並不想占養父的一分財產,畢竟能讓她有個家有人愛能富足的長大足以她銘記一輩子恩情,是那個男人無能又忌憚她,一邊深情款款甜言蜜語,一邊想要永除後患要了她的命。

既然如此,那她不用再留情,她欠的是父親的恩情,不是他歐陽晗的人情!

“要不是大師不計前嫌點撥我,如今還談什麼氣場,怕是連命都沒了,”歐陽舒怡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拉開了邁巴赫後座右側的車門,恭敬道:“沈小姐請上車。”

“你遇上我也是命不該絕,”沈遙月坐了進去,歐陽舒怡上了前麵的副駕駛,保鏢這才啟動車子。

到了歐陽家彆墅,歐陽舒怡親自拉開了車門迎了沈遙月下車。

她一下車,看了眼眼前的彆墅,皺起了眉頭,“誰給你們看的風水?”

一座高聳的假山立在院子裡,環繞的水上架了一座仿古橋,那頭修了個涼亭。

假山是太湖奇石,怪石嶙峋沒有一點綠意,假山上流下來的水被橋截斷,失了生氣。

再配上這個彆墅坐西北望東南的走向,典型的斬風斷水的死局。

“這……院子裡風水是我父親請人看的,”歐陽舒怡一驚,“院子也有問題嗎?”

沈遙月淡淡的道:“沒多大問題,斷子絕孫局罷了,”

她平平無奇的一句話,驚得歐陽舒怡本就疲憊衰弱的心直接提了起來,她急切的祈求道:“大師……請您一定要救救我父親,他是個大善人,資助孤兒院,給貧困山區捐款,國家發生災害他也一直在堅持捐款,他不該落得這個下場。”

想起父親收養她教養她的過往,歐陽舒怡心下一顫語氣染上了哽咽。

“不用了孩子,這一切不過是命罷了。”

不知何時,頭發全白瘦骨嶙峋的歐陽震拄著拐杖站在了假山旁的小橋上,似乎把她們二人的對話聽了個齊全。

歐陽震曾經也是叱吒一方的商界大佬,甚至早些年背景並不那麼清白,千禧年前後趕上國家的好政策才上了岸成了商人,如今一身寬鬆的棉麻家居服空蕩蕩的掛在身上,就隻是一個風燭殘年被病痛折磨的普通老人。

“父親!”歐陽舒怡擦了一把眼淚,趕忙急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父親您不能著風您怎麼就出來了?”

她一臉不讚同的跟老人嘮叨著,這一刻,她收起了全身的乾練,隻是個勸導不聽話的老父親的女兒。

“嗬嗬,”歐陽震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笑了,“沒事的,命有一劫我老頭子早就知道了。”

“不是的父親,您聽我說,這個看著十分年輕的姑娘,她是個厲害的玄學大師,她能治好您的怪病,歐陽震難道是輕易認命的人嗎?”

她急切的看向沈遙月,“大師,求您,一定救救我父親。”

“你彆急舒怡,爸這條老命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歐陽震渾濁的眼睛裡有種看淡生死的淡然,“把你哥放出來吧,正好大師也在,這麼些年的恩怨,是該了解了。”

歐陽舒怡一怔,父親難道知道了她軟禁歐陽晗的事?

她甚至沒敢跟父親說是歐陽晗六親不認害了他,她怕父親一時氣急生了意外,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歐陽舒怡張了張嘴,隱瞞的話說不下去了,隻得咬著唇點了點頭,她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父親既然知道她的做法,那肯定也知道原因,不需要她解釋。

“年輕人真是人才輩出啊……”歐陽震看了眼沈遙月略一頷首,被歐陽舒怡扶著往彆墅裡走去。

歐陽舒怡回頭,“大師,怠慢之處還請見諒,您請,”她使了個眼色,兩個保鏢各自行事,一個躬身邀請沈遙月,一個去了隔壁傭人居住的附屬樓,那裡,一間焊死了鐵門屏蔽了網絡通信的地方,關著歐陽晗。

沈遙月在保鏢的引導下走進了彆墅,客廳裡,傭人已經上了茶點和水果,而一旁敞開的臥室門裡,伴隨著女人輕聲的安撫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多時,歐陽震和歐陽舒怡父女倆才出來,歐陽震拄著拐杖坐在了主位上,他端起茶杯對沈遙月道了一聲“請,嘗嘗這武夷山的大紅袍,老頭子我珍藏了五十年的茶”,自己輕抿了一口,又道:“大師一眼能看出我這院子裡的斬風斷水局,卻是不一般。”

“父親,您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請人處理啊?”歐陽舒怡不解。

不待歐陽震解釋,一聲淒厲的帶著哭腔的呐喊先奔了進來——

“父親!兒子錯了,是二叔他們攛掇的兒子,求求您原諒兒子這一回吧。”

瞬間,一個長得人模狗樣的年輕男人“嘭”的一聲雙膝狠狠砸在地上跪了下來,朝著歐陽震就開始求饒。

歐陽晗涕淚橫流,臉上胡子拉碴的模樣頗有些狼狽,身上的白襯衫和西褲像被揉捏過的爛鹹菜一樣皺巴,抬頭看到歐陽震冷峻的目光,他瞳孔一縮下意識的一躲,隨即又不服輸似的倔強的梗著脖子怒吼,“兒子是受人蒙蔽,父親,我才是您的親生孩子為什麼您總是偏向一個野種啊!”

歐陽舒怡臉上閃過難堪,她不願承認她曾喜歡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不堪的男人。

“舒怡是我從孤兒院收養的,你以為你是我親生的嗎?”

歐陽震失望的看著他,“比起她來,你能在歐陽家長大才是我歐陽震沒有把事做絕!可是你自己卻斷了你的後路。”

歐陽晗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父親話裡的意思,隻一股信念崩塌的危機感襲來,他有種預感,接下來的話他不能知道,否則……

具體會怎麼樣他不清楚,但似乎會發生很不好的事。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哥……他不是您和母親的孩子嗎?”歐陽舒怡張了張嘴,終究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舒怡,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被我和你母親帶回家的嗎?”

麵對女兒,歐陽震神色和藹下來,臉上帶著一抹懷念。

“我記得……”歐陽舒怡失魂落魄,喃喃道:“是在叫向陽而生的那個孤兒院裡,我聽見了您和母親的談話,聽說大師給您算了一卦,您命裡需要庚辰年戊子月甲子日己巳時出生的貴人,能助您逢凶化吉,度過命裡一劫,我……我求院長媽媽幫我撒了這個謊,求她不要揭穿我的生日,讓您順利領養了我。”

原來說出心裡的不堪會有那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這一刻歐陽舒怡感覺有道鎖在自己脖頸上的枷鎖脫落了下來。

那年她八歲,在向陽而生孤兒院度過的第八個年頭,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出生年月,隻聽院長媽媽說,她來時裹著個臟兮兮的破衣裳,再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她的身份,她瘦弱的像個被母貓遺棄的病弱不能成活的幼崽,那天是二零零零年六月二號,兒童節第二天,她看著就像沒滿月,所以具體她生日是哪天院長媽媽也不清楚,隻給她和所有不知道出生日期的孩子一樣定下了六一兒童節作為生日,院長媽媽給她取名叫快快,希望他們是快樂的孩子,也希望她快些長大。

可是孤兒院哪裡能快樂?她小小年紀學會了看人臉色,學會了人前人後兩幅麵孔,不是院長媽媽不好,是母愛太缺,每個人都想要,那時候她不懂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隻是早早地學會了大人的處事方式。

她甚至比年齡比她小兩歲的孩子還瘦小,所以難免被院長媽媽多關注幾分,惹得其他孩子不滿,不跟她玩兒,所以她總是躲在黑暗的角落裡聽著來做慈善的大人的對話,觀察著合適的能收養她的家庭。

她承認她骨子裡就是個有心機的孩子,所以她不想當快快,她能理解其他人對她的抵觸,但她隻是想活著想要個家而已。

就這樣,她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聽到了在操場上散步觀察他們生活環境的慈善捐助者的對話,那是一對並不年輕的夫婦,看著四十多歲了,但是他們很有錢,她聽到了他們的說話內容,求到了院長媽媽跟前,而不信命理學說的院長媽媽最終還是答應了她,畢竟因為她的孱弱和被人孤立的境況她總是受到她多一分的關注,就是這一分惻隱之心,讓她成功離開了向陽而生。

這是八歲的歐陽舒怡一直記到二十四歲的心結,是她心裡自認為不堪的卑劣,她欺騙了那對做慈善的夫婦,占了他們尋找的貴人的名額,成功進入了豪門。

可是歐陽舒怡不後悔,她不想當沒名沒姓的快快,她想有家有父母,想過上吃一塊糖果不用爭搶看臉色的日子。

哪怕如今把她打入地獄,她依舊不悔,她見識過人間的富貴,見識過家人的疼愛,總要好過一輩子在塵埃裡卑微到死,值了。

這是她從小骨子裡的偏執,隻是在這一刻才驟然勃發。

歐陽舒怡回神,膝蓋一軟也跪倒在地,扶著歐陽震的腿,淚流滿麵,“父親,八歲的我騙了您和母親,可是我不後悔,我也不求饒,是我誤了您的人生,我願用我的命來換父親災難全消安享晚年。”

“你當我和你母親兩個四十歲的成年人是那麼好糊弄的嗎?”歐陽震嗬嗬一笑,乾燥的大手摸了摸歐陽舒怡的頭,“起來吧孩子,我們領養你,雖然那個生辰八字是個引子,但是因為你眼裡那種有野心的光芒,亮的像個不服輸的小豹子,骨子裡不安分的野心和我如出一轍,所以才把你帶回了家,因為咱們的本性才是一家人,血緣算什麼?”

歐陽震不在意的輕哂,“你母親她已經無法生育,她還是我強取豪奪做下喪儘天良的事才拗過命運重新奪回來的珍寶,所以我歐陽震根本不在意那點血脈。”

歐陽舒怡被父親拉了起來,卻留下失魂落魄的歐陽晗跪在一地狼藉裡,他想問,父親那我呢?

可是他沒有勇氣張口。

“你母親給你取名舒怡,就是想讓你過得舒心不要活在執拗裡,能真正做個快樂的姑娘,不用再在塵埃裡掙紮,”歐陽震說著,臉上露出了一摸好奇,“你說的那個庚辰年戊子月甲子日己巳時的生辰八字卻有其事,是一位大師給我算的,你那時候才八歲,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生辰八字對應的哪天呢?”

他其實一直好奇,但他要是詢問,那勢必要戳破女兒的小秘密,他也就任由這份無傷大雅的小事裹進了時間的轉軸裡,如今翻出來才正好想起。

“在您和母親來向陽而生孤兒院前兩個月,來了一對年輕的帶著一個小女孩兒的夫妻,他們一家三口很溫馨,因為女兒生日,他們是來做給孤兒院捐物資做好事的,他們甚至都不是東海市的人,因為一家三口旅遊,遇上算命的大師,說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是福運在身的好命,以後有了不得的大成就,我聽到他們笑著跟院長媽媽寒暄的話裡,提到了庚辰年戊子月甲子日己巳時,正是那小女孩兒出生日期二零零一年,一月一日早上九點二十三分。”

歐陽舒怡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那時候隻是羨慕,那個看著和我一樣大的女孩兒穿著公主裙被父母抱在懷裡,我羨慕我為什麼不是那天出生的,所以那拗口的生辰八字和對應的時間被我牢牢地記在了心裡,哪怕我那時候不知道那個生辰八字是什麼意思,反正我記住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