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完這一切,外麵傳來一陣搜尋的動靜,伴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弄她很緊張。
但好在,這地方沒人找到,可見土匪頭子是個有智慧的狡猾兔子。
但她該處的都處了,這土匪頭子能不能熬過今晚就不好說了。
到了這會兒天蘿有心思看土匪脖子掛著的玉佩,她拿來看了兩眼,表情嚴肅地又放了回去,又盯著土匪看了好幾眼。
甚至仗著他昏迷還捏了捏他漂亮的臉。
後來怎麼睡著的,天蘿自己也不記了。
就記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蜷縮在草堆旁,挨著土匪的被褥睡很香。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土匪醒了。
且土匪見她醒了,還語氣不太好地問她:“讓你走你什麼不走?!”
這語氣都不能說是不太好,是陰惻惻的,是非常差的語氣。
天蘿一就清醒了,坐了來,對上了土匪擰著的濃眉,他那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天蘿臉上露出一個禮貌不失尷尬的微笑,說道:“外麵都是土匪,我害怕。”
你說你個土匪是不是以自己兩眼睛真的如刀啊,盯著她還能殺掉她嗎?!
土匪:“……我也是土匪,怎麼,你不怕?”
天蘿:剛開始確實有點怕,但後來就不怎麼害怕了。
天蘿一本正經告訴他:“那你就有一個人,外麵幾十個人。”
土匪嗤笑一聲,道:“我一個人比過外麵幾十個。”
天蘿:如果不是大哥你身上的繃帶滲著血,我或許還能相信!
土匪盯著她看了兩秒,像是忽然解了她眼神的意思,忽然就黑了臉:“怎麼?你不信?”
他的眼神很危險。
天蘿很敷衍地誇了一:“真的,我信,沒有人做土匪能強過你的,你就是天上地第一厲害的土匪,以一敵十算的了什麼,你最碼以一敵百,一刀去,上麵最碼串一串!”
土匪好像很無語,額頭的青筋都跳了跳,但無奈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沒法吼她。
天蘿想了想,很貼心地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我叫天蘿。”
然後不等他回答,又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當然當然,我問你名字就是方便稱呼,我總不能喊你那個土匪吧!再說我也不是你們寨子的人,我也不能喊你大當家吧!”
土匪盯著她看了幾秒,雖然臉色慘白,但因五官俊美,眉眼深邃,看來還挺有氣勢,極唬人。
天蘿擺出一副‘我膽子很大我一點都不怕你’的神情。
土匪眉頭皺緊了,盯著她說道:“陸棲。”
天蘿毫不吝嗇地伸出大拇指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讚歎:“哇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且一聽就是有學問的人取的和你的氣質真的好配!”
陸棲:“……”
他彆開頭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就暴躁地說道:“你不走?”
天蘿站了來。
陸棲聽到了她往外走的動靜。
陸棲臉色陰沉,隱忍的脾氣就在爆發的邊緣。
睜開眼看過去,卻發現她蹲在木箱那翻找東。
天蘿覺自己有必要搞點東吃了,煮點粥,配點鹹蛋也很飯的!
她聽到身後傳來的陰沉戾氣的男聲:“你不走?”
他都問第二遍了,煩不煩啊!
天蘿頭都沒回:“世道亂,外麵土匪這麼多,這我一個人山不是送上門給人家做壓寨夫人嗎?”
陸棲哼一聲,沒再作聲,閉上了眼。
天蘿架了口鍋,煮了粥,剝了兩個鹹蛋搗碎了直接加在粥,自己先吃了,然後給土匪頭子盛了一碗,問他:“你吃不吃?”
土匪頭子很難搞:“不吃。”
但聽聽看他這虛弱的聲音,分明是在傲嬌倔強!再說這米麵,這鹹蛋,還不是他自己準備的!
天蘿用調羹舀了一勺,非常貼心地吹了吹,遞到了他嘴邊,“來吧,你這麼厲害的土匪可不能就這麼死了,我救了你,我就是你救命恩人了,我這個人很厚道的,我也不收你錢,這樣,你以後就做我保鏢。”
早就聽說,山上有兩支土匪軍,一支名檀骨寨,一支名黑風寨。
黑風寨專乾壞事,燒殺搶掠,樣樣都做。
檀骨寨風評好點,劫富,且可能還有點兒濟貧。
陸棲:……
他從未見過如此離譜人,即便這是亂世,土匪也是人人口中的蛇鼠蟲蟻,合該滅掉。
天蘿的調羹湊到了陸棲嘴巴,“我好酸,你喝啊!”
陸棲皺眉:“天蘿!”
天蘿趁著他張嘴就喂了一大勺粥,天氣冷,粥從碗舀出來涼一會兒就涼了。
她就不給陸棲說話的機會,他張嘴,她就喂粥,他張嘴,他就喂粥,最後他的臉色鐵青著,很難看,很想發脾氣。
天蘿一點不怕,畢竟對方現在的身體就是個渣渣。
結果就在她轉頭放碗的瞬間,就被陸棲握緊了腕拉過去。
一陣頭暈目眩,她就倒躺在被褥上了,他赤著上身板著一張臉壓著自己。
由用力,他身上的傷口崩開,本就染血的繃帶瞬間都紅了。
他的撐在他的臉頰旁邊,另一就按著她的腰。
因圖美,她就穿了夾棉旗袍,極貼身,他這動作令她忍不住緊張來。
天蘿一緊張,就想說點話,她屏住呼吸,氣沉丹田,開口時話語都帶著一股體貼:“啊這種情況我是不是要配合地喊兩聲比如‘啊你不要這樣!啊我是死也不從的!啊不要侮辱我!’比較好?”
陸棲:“……”
天蘿盯著他好看的眉眼,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這麼好看,這會兒也沒什麼力氣,不如還是歇一歇吧,不然我擔心我一個餓狼撲食就你給糟蹋了,哎現在這亂世,你說這太好看的男人也是危險的。”
陸棲:“……天蘿!”
天蘿就眨巴著水亮的眼睛,擺出一副無辜嬌弱的樣子。
陸棲一口氣沒上來,本身就發燒,直接氣暈了過去,一趴在了她身上。
他脖子那半塊玉佩就貼到了天蘿脖子。
並不怎麼涼,還帶著些他的體溫。
天蘿盯著山洞頂發了會兒呆,心想自己前麵剛拒了蘇姨媽那邊的婚事,拿著自己那娃娃親對象搪塞的,結果這娃娃親對象忽然就出現了。
這說明什麼?
彆的不說,娃娃親對象的臉,她還是有些滿意的。
……
在山洞過了兩天,天蘿完全摸清楚了陸棲的脾氣。
他就是看著脾氣差不好惹非常凶,實際上她逗他厲害時,他也會氣喊她名字。
這天傍晚,陸棲又發了燒睡了過去
但好在她哥還不算是個廢物,帶著官府的人終找了上來,一路摸尋喊他們名字,總算他們救了出去。
如今十二月的天,天樾俊秀冷冽的臉上卻是急出了汗,找到天蘿就撲過去抱住了她,卻是先一頓數落:“你說你,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皮,好好在寺麵燒香都能被土匪擄走!”
說著,他眼睛紅了好像都要哭了。
天蘿趕緊哄他:“哥,我沒事沒事,你可彆哭,你這樣子若是被南姐姐知道了,說不這婚事要泡湯,南姐姐可不愛看男人哭哭啼啼。”
天樾的眼淚硬是收了回去,這轉眼看到地上躺著的男人,還沒穿衣服躺在被褥。
他再看看天蘿,頓時是真的要氣哭了,指了指地上躺的小白臉,再看看天蘿:“天蘿,這怎麼回事?!”
天蘿就挽著天樾的,說:“這可是我救命恩人,哥你給我抬山去!”
天樾一想到這兩天自己妹妹和一個小白臉單獨在一個山洞過了兩,就覺渾身難受,自然不肯答應。
天蘿就哄他說:“據說廣慶園的班主過些子要來北城,到時候我給哥和南姐姐弄兩張票子讓你們去,南姐姐不是最喜歡聽戲了麼?”
天樾差點動搖了,板著臉還要說什麼。
結果天蘿就拉了拉他,指著陸棲脖子的半塊玉佩,說:“你仔細去看看他脖子掛的是什麼。”
天樾看了,就是半塊玉佩,成色是極好的,但就半塊,也不值什麼錢。
結果天蘿就在他耳邊丟一個炸、彈:“這是當初陸老太爺給我和那位娃娃親時的玉佩,你不記了?我房間的抽屜也有半塊。”
是,陸棲就被背了山。
再然後,北城街這一處五進五出的大宅就炸開了花。
天蘿回來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旗袍披了大衣出來就聽到她媽哭紅了臉忙忙外地叮囑家的婆子丫頭的好好伺候陸棲。
“媽,他怎麼樣了?”天蘿問道。
然後她就看到她這美麗優雅的媽,烏漾女士抹著眼淚道:“這孩子不知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身上竟是有這麼多的傷,那子彈差點貫穿了肩胛骨,大夫說救不救回來看今晚上的燒能不能退了,真是苦命的孩子,在這世道好真不是一件好事,恐怕若不是他護著你,阿蘿你也……嗚嗚嗚嗚……”
天蘿:“……”
總覺他媽腦補了‘陸棲是個小可憐→因臉被土匪看上→他不肯屈服就被打→半路再遇到她→認出她來→舍命救她’的戲碼。
但是我的媽,人家可是土匪頭子,猛的很!
天蘿看著烏漾女士淚光閃閃的眼睛,想說的話吞進肚子。
當然是不能告訴他媽對方是土匪的。
接來,在陸棲還沒醒來的時候,家就開始招呼來他們的婚事了。
天太太在第二天大夫說陸棲沒事後,就開始喜上眉梢地置辦來了,畢竟當初天蘿總拿娃娃親當借口拒婚,她現在總算有了揚眉吐氣的時候。
天蘿想想雖然陸棲脾氣不太好,但滾山時自己護在了身,再想想他那張臉。
好吧好吧,嫁就嫁吧!
可她沒想到,等陸棲醒後,聽了她媽抹著眼淚說的話,卻是慘白著臉沒說話。
她媽說:“咱家雖然是富商家,但是卻是有道義的人家,不會因陸家家道中落就不認這門親,且咱們家一向是與陸家交好的,我與你娘更是閨中密友,如今你這孩子還活著,無論如何這親也是要結的,再說,你是阿蘿的救命恩人,阿蘿對你是很滿意的,她從小到大就嚷著要嫁給你,雖她在三歲時見過你,可卻是那時就你放在了心上,如今又重逢,可見你們二人緣分深厚,對了,那時你已五歲了,憑棲你的智慧,是也還記阿蘿的。”
說到這,他媽抹了抹眼淚,還特地加了一句:“她早已與我明誌,此非你不嫁。”
天蘿:“”
天蘿對上了陸棲看過來的複雜的眼神,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最後沉默了,不掙紮了。
算了,她媽吹牛有一大半是她的責任。
陸棲:“天姨可以讓我與她單獨說話麼?”
他聲音虛弱,卻依舊帶著一種強勢,加上眉眼濃麗,直接烏漾女士給唬住了。
天蘿就看到她媽拉著她哥出去了。
天蘿看向陸棲。
對方盯著她,說:“過些子,我會去參軍,等我回來就娶你。”
天蘿:“其實……”
陸棲忽然笑了一,說道:“沒想到你竟是沒忘記我,那你一早認出我了?”
那一笑,真是百花盛開不過。
天蘿摸著自己的良心大聲說道:“畢竟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天上地就一個,我當然記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說的是誇張了一點,但同一天認出來的與他說早點說晚點又有什麼區彆?
陸棲:“知道了,我早點回來娶你。”
他說這話時,語氣特彆氣勢。
天蘿:“……”
你這搞我好像很恨嫁!
後來陸棲在他們家住了一個禮拜。
是的就一個禮拜。
這一個禮拜,她媽經常抹著眼淚給他補補品,什麼百年人參就碼配著雞湯燉了七根,每天一根。
各種葷菜肉食補品接連不斷,順帶著鄰街坊親戚們都知道了她的親事妥了,再也不是二十一歲還沒嫁出去的老姑娘了。
那天天蘿給陸棲換藥時,忽然就表情嚴肅地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吃胖了,你看你本來八塊腹肌現在就六塊了。”
陸棲額頭青筋直跳:“天蘿!”
天蘿見他要氣,趕緊哄著他:“當然當然,你就算是胖成三百斤,我也會嫁你的!因你是天上地最厲害最好看的男子,我就貪你好!”
陸棲:“……”
陸棲哼了一聲,彆開臉去。
但他那天真的很小心眼,也有點暗暗發脾氣,晚上的人參雞湯,他是怎麼都不肯喝了,任憑她怎麼哄都不喝。
最後了不讓烏漾女士暗自垂淚自己喜愛的準女婿不喝她燉的湯,是她能含淚吃完了。
第二天早上,陸棲就帶著皮箱,穿著一身她給置辦的黑色羊絨大衣,離開了家。
離開時,他抱著她,輕輕撫著她脊背,像是在安撫她,又說了一遍:“等我回來。”
天蘿站在家門口,看著他的身影在視線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說來很奇怪,三歲見他時,是覺他漂亮,這娃娃親了就了。
但這次再見,總覺他麵熟很,好像他們間曾經度過了幾世情緣一樣。
嗯,她是絕對不會承認一眼看中了他的臉!
但是陸棲實在是太倔強了,就算他現在什麼都沒有,曾經是個土匪又怎麼樣?
如今本就不太平,以後有許多年都會兵荒馬亂。
……
陸棲離開後一個月,他就寄回來一封信。
天蘿打開信,信上有一個字:安。
她有些無語,回了一封信,本來也沒想說什麼,但是她忍不住就說了兩頁紙。
又過了一個月,她又收到一封信,這一次滿懷期待地打開,他這一回稍微多寫了幾個字——“天蘿,我安。”
往後每個月,她都會收到一封或者兩封信,信都是鏗鏘有力的四個大字:“天蘿,我安。”
有時候他會寄回來一些皮草料子,甚至做旗袍的好料子。
等到第十八封信時,天蘿展開,這一回字多了一點,他說:“天蘿,我年後回來,安。”
天蘿看完信就立刻告訴了家人。
其中她爸挺含蓄高興的,她哥就差頂著張冷酷的臉跟她媽一抹眼淚了。
陸棲回來的那天,家很熱鬨。
天蘿穿了一身新的旗袍,是他寄回來的玉色素銀緞麵的料子新做的,身上穿了一件白狐裘大衣,狐狸毛是他幾次寄回來的,合在一做了這件大衣。
北城總是有許多霧,那天晨光,她看到陸棲穿著板正漂亮的軍裝,外麵披了他離開時那件黑色羊絨大衣,遠遠地騎著一匹皮毛黑發亮的大馬過來。
他依舊很好看,眉宇間的煞氣和戾氣依舊很重,可他朝著她投來目光時,眉眼卻帶著一抹很淡的喜色,那一瞬間溫柔極了。
他那麼傲嬌,一是當初初遇的情景不太好,所以,他想成她的英雄,再回來娶她。
她很懂的,陸棲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看著戾氣重不好惹,但卻是她放在心上。
這種緣分和覺是言語描述不出來的。
世道雖然依舊不太平,往後許多年都要打仗,可他們還是在一了。
陸棲了馬走來。
天蘿忍不住,朝前幾步抱住他,仰頭看他笑。
然後她一本正經說道:“你真的好幸福,我真羨慕你,如果我能像你這麼運氣好離開這麼久還有人等著,我肯會滿足她所有願望。”
陸棲笑,問她:“比如?”
天蘿一臉‘這可是你讓我說我說的’表情,道:“回你離家的時候,我要跟著一。”
陸棲:“……天蘿!”
天蘿勾住陸棲的脖子,摸到了他帶著霜露的頭發。
她踮腳尖就堵住了他的嘴,不許他再多說一個多餘的字。
不不說,霸道總裁那一套,有時候是真的頂用。
很多年後,天蘿依舊清楚記那個霧蒙蒙的早晨,他的頭發裹著霜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