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中,落蠻不知道時辰,估摸著應該是淩晨四五點左右,屬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們是直奔宮中而去,而不是回肅王府。
她沒想到,兜兜轉轉,始終還是要入宮。
她又累又餓又渴,體力透支到了極點,這宮裡頭還不能打馬,隻能步行著走,雪狼則在宮牆角底下蹲著等她。
宮牆兩道有宮燈照影,樹枝倒影在宮牆上,呈現出猙獰斑駁的影子。
這深宮寂靜,一望無際的殿宇,愣是沒有什麼地方是發出聲音的,死寂得像一座死城。
終於抵達東宮,宮門的侍衛早報了進來,所以東宮外有人在迎接。
禦醫,奴仆,詹事,東宮裡頭的大小官員,黑壓壓的一群人跪在了石階下,所有人都在落淚,但是無人哭出聲來。
這極儘內斂的哀痛,讓落蠻的鼻頭也是陡然一酸,她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合,想著扔下宇文極就走。
可是宇文極寧可瘸腳走路也要跟著她,他的腳傷勢其實挺重,一路進宮來,血再度溢出,染紅了鞋子。
有一名眼睛通紅的老嬤嬤上前要扶著他,被他推了一把,然後迅速躲在了落蠻的身後。
落蠻看到那嬤嬤臉上有愕然之色,隨即嗚咽一聲,眼淚再度落下之前,哭聲收回,隻是捂嘴退回一邊去。
鬼影衛上前與詹事說了幾句,詹事抬起悲痛的眼睛看了宇文極一眼,過了一會兒,便有人引著他們進入殿宇裡頭。
禦醫想上前幫宇文極處理傷口,宇文極不願意讓他靠近,一直尖叫著哭,聲音尖銳異常,在這寂靜的晨靄中,顯得特彆的瘮人。
落蠻隻得先讓禦醫退下,下意識地尋找宇文嘯,但沒見他,不知道去了哪裡,隻有鬼影衛和閃電站在了殿外。
落蠻與宇文極坐在一塊,看著這一群陌生的人,他們眼底都有著同樣的悲痛。
宇文極靠在落蠻的身邊,還是一直在發抖,落蠻看著他,臉上多處擦傷,頭發的血把頭發粘成了一團,臉色是慘白慘白的,嘴唇上下顫抖,腦袋一直縮向後麵,眼睛畏縮驚恐地看著這些人,但凡有人走前一步,他就立馬發出尖叫聲,然後往落蠻身邊靠,十分警惕。
看到他這樣,殿中裡終於有人是忍不住哭出聲來了。
落蠻隻得把他摟在懷中,看著那些哭泣的人,道:“你們去給太孫拿杯熱水和拿點吃的,我們都餓了。”
“是,是!”方才那老嬤嬤忙回頭吩咐去,又是一通的忙亂。
落蠻對剩下的人道:“你們都退出去吧,都杵在這裡嚇著他了。”
因見太孫對落蠻十分依賴,大家對落蠻的話也遵從,馬上就退出門口去守著。
落蠻用衣袖擦拭著皇太孫臉上的血跡和淚水,心頭發酸,本是天潢貴胄,卻落得如斯田地,瘋不瘋,傻不傻的,真是造孽啊!
太孫看著她,開始不斷地流淚,淚水從臉上的傷口滑過,落到嘴裡,他張張嘴,吞咽了血淚,沒說出一個字來,發出沉溺的一聲嗚咽之後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使勁地咬,咬到出血,全身顫抖不已。
落蠻想到是因自己的緣故,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心裡彆提多難受,拉著他的手紅著眼睛道:“彆這樣,不會再有人害你,現在安全了。”
她搓著他的手臂,後背,讓他儘可能地放鬆下來不要再這樣顫抖,但是,他處於高度的緊張當中,便是殿中再沒有其他人,也沒辦法鬆弛下來,牙齒在不斷打顫,啞聲哭著。
“皇上駕到!”外頭,有人喊了一聲。
這一聲宣,嚇得皇太孫一把抱住了落蠻,顫抖得比方才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