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嘯心裡有數,到了尚書房之後,謹守下屬的禮儀,“下官參見尚書大人!”
有什麼東西劃破空氣而來,砸在了宇文嘯的額頭上,那東西跌落在地上,宇文嘯低著頭,一行字映入眼底,麵容瞬間有些僵冷,便覺得額頭有溫熱的血液往下滴,一滴一滴地落在那牌位之上,鮮紅染進了字跡的裡。
那牌位寫著“愛女袁霽之靈位”,七個大字,鐵畫銀鉤,一筆一劃所用的力如同刀斧所砍出,力度深刻。
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彎腰下去,慢慢地撿起來,手指執著寬袖,慢慢地細心地擦拭著上頭的血跡。
而他額頭上所流的血,卻是渾然不顧。
袁侯的聲音,劈頭罵了過來,裹挾著狂怒與憎恨,“狼心狗肺的人,怎堪進兵部為官?若不是聖上旨意,你來第一天,本官就把你攆出去了,今天用你母親的牌位,讓她來好好教訓你,問問你,這麼多年了,你心裡可有半點後悔?”
宇文嘯抬起頭,血沿著眉心往鼻梁往下滲,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用澄明的眸子看著袁侯,“後悔什麼?”
袁侯冷冷道:“後悔你當日在淩雲閣的所謂大義滅親,後悔阻止袁肇為你母親複仇,後悔這些年和殺母仇人母慈子孝,對著你母親的牌位,你說。”
宇文嘯唇瓣輕勾出一抹淡冷來,眸子凝望著牌位上的字,沉默了半晌,緩緩地道:“當年,我沒有故意喊那一聲,阻止大舅舅殺褚氏,是因為褚氏對此事完全不知情,不能枉殺無辜,更不能連累袁家的人,至於我與褚氏這些年很疏離,並未有外人所說的那樣母慈子孝,大人信嗎?”
袁侯怒火灼紅了眼底,“你不是故意的,那你為何要喊?你當時不是三歲小孩兒,你已經十一歲,你有足夠的分辨能力,能清楚知道當時的情況,就算你不是故意喊那一聲,你也可以在所有人進來之後為你母親辯解,但你為何沒有?你說褚氏是無辜的?你有什麼證據?當時在淩雲閣的時候你何等的糊塗,為何到了袁肇去殺褚氏的時候,你卻又忽然清醒過來確定褚氏是無辜的?你但凡能解釋清楚這一點,我也能接受你的說法。”
宇文嘯在他怒目盯視之下,無法解釋。
他解釋不通,事實上如今回想起當年的事,他腦子裡也始終有些模糊。
見他沉默,袁侯心頭是又悲痛又憤怒,他是袁霽的親生兒子,按說袁霽死後,袁家的人都該善待他,但他是沒了心肝的東西啊,畜生不如,傷透了大家的心,如果不是他,袁霽不用死,他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自儘而亡,他什麼都沒做啊。
這死寂一般的沉默,袁侯到底是傷心透頂了,冷冷地道:“你母親在天之靈,不會原諒你,你滾吧,不要被我抓住什麼把柄,否則我會把你趕出兵部。”
宇文嘯抱著牌位慢慢地轉身,身後傳來袁侯冷酷的聲音,“把牌位放下,你沒有資格碰!”
宇文嘯凝滯了一下,低頭凝望著牌位,再慢慢地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再看了一眼,轉身出去。
門在外頭被拉上,袁侯壓住胸口,狂怒過後,是摧折心肝的痛楚,喉頭一陣腥甜,他強行運氣壓住這一口鮮血,沒有吐出來。
他看著女兒的牌位,痛心疾首,“你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畜生不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