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人先運走了老夫人的靈柩,其餘的,留待整頓大軍,稍作休息之後再班師回朝。
摘星樓的人,在南平府外的河邊聚會。
戰亂過後,城中也沒什麼好吃的,就隨便買了些饅頭,就著一壺濁酒蹲在河邊,算是喝了一頓勝利的酒。
沒人說話,黑影喝了幾口酒,嗆了一下,蹲著麵向河邊,擦了一把眼淚,然後靜靜地看著河麵。
風很大,很冷,卷著濕氣撲麵而來,他們依舊沒收拾過自己,一樣的鎧甲破損,襤褸,麵容灰黑,傷口也不怎麼處理,任由自己愈合。
手腳,臉上,全是斑駁的塵土,血有些凝固在臉上手上,這麼冷的天,卻有蒼蠅前來叮咬。
他們似乎生分了。
落蠻蹲得有些心酸,事實上,從他們回來,摘星樓的人還沒跟他們說過一句私人的話,隻是聽從他們的指揮殺敵。
就連黑影,除了那天傷重與她說過幾句之外,其他時候碰麵也不打招呼,更沒說話,直接就走了。
但是,吩咐他們做事,他們還是會繼續做,例如叫他們來河邊,他們來了,隻是沒說話而已。
昨晚,煒哥難受,他們遠遠地陪伴在側,雖沒安慰,但是,選擇了用行動來陪著他。
“煒哥,你跟大家說幾句話吧!”落蠻輕輕碰了他的手肘一下。
宇文嘯抬起頭,掃了一眼在場的人。
大家都低著頭,但是豎起耳朵,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黑影挖了一下耳朵,背對著大家,手背有意無意地擦過眼底,拭去眼淚。
宇文嘯喝了一口濁酒,咽下手裡的半個乾冷的饅頭,緩緩地道:“三天後,班師回朝,如果不想再回摘星樓的,回京之後,我會給你們一筆銀子,讓你們各自散去!”
黑影首先跳了起來,丟了酒壺和饅頭,紅著眼睛吼道:“散去?你說得輕巧,兄弟們為北唐出生入死,現在打了勝仗,你要散了他們?你沒良心!”
“老黑!”閃電站起來拉住他的袖子,“彆罵罵咧咧的好嗎?”
“你們這麼好脾氣,我沒有這麼好的脾氣,我就是要罵,他就是沒良心!”黑影怒道。
閃電掄起饅頭就朝宇文嘯扔了過去,“你罵有個屁用,兄弟們,揍他!”
頓時,幾十個冷硬的饅頭朝宇文嘯的腦袋上砸了過去,宇文嘯沒躲,全部承下。
黑影的饅頭方才扔掉了,便撿起了一塊石頭,要砸向宇文嘯的腦袋,但是,這石頭很大,砸過去就要出人命,他沒舍得,但姿勢做了,氣勢也有了,大家都看著他,他要是不砸,麵子掛不住,也出不了這口氣。
宇文嘯也看著他。
落蠻站起來,慍道:“老黑,你想要他的命嗎?”
“就是要他的命!”黑影的石頭扔了出去,遠遠地,落在了宇文嘯身後幾丈遠的地方,滾動了幾下,停住了。
“要不是太冷,我的手哆嗦了,肯定讓你腦袋開花!”黑影悻悻地道。
大家鬆了一口氣,黑影這麼衝動,還真怕他砸下去呢。
大家撿回饅頭,拍拍塵土繼續啃掉。
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來的,撲哧地一聲,大家就都笑了起來。
黑影本來還繃著臉,使勁忍住,但後來也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但方才哭過,鼻孔塞了,一撲哧,鼻涕成泡狀出來,他忙地轉了頭去擦掉。
落蠻笑著拍了他後腦勺一下,他回頭瞪著落蠻,落蠻咦了一聲,嫌棄地道:“臉上還有鼻涕!”
黑影乾脆脫了鎧甲和外裳,露出黑黝黝的胸膛,隻穿著褲子,一頭紮進冰冷的河裡,撲騰噗通地遊起來,本來極冷,但是遊了幾下,竟覺得渾身發燙,舒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