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這會心裡正亂著,沒去做無謂的解釋,盼夏見此,反倒把自己打聽知曉的給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下月,禦花園水池裡的芙蕖就會全部盛開,喜熱鬨的皇帝每年都會在這時候開宴邀百官,一同品茗賞清荷,但聽說今年會尤為特彆一些,因為李徵即將赴任遙城的緣故,這場宴也是李徵的送彆宴。
朝露若是有話想對李徵說,那今日宴席上可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盼夏以為她對李徵有意,可隻有朝露自己明白,她對李徵隻有愧疚和自責。
李徵之前就同她說過,因為曾經遊曆過四方的緣故,他自來就見過不少的民間疾苦,是以,他做官的最大目的,不是光宗耀祖,不是一舉成名,而是想要為民請命,問民疾苦。
朝露知道他的抱負,也知他而今在翰林院中的勤懇是為了不辜負自己的初心,可現在,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他失了在翰林院進修的機會,早早兒的去了遙城那苦寒清貧之地。
朝露心裡清楚,這事看似與她無關,卻終究還是受了她影響,究其最終的緣由,她還是這件事情的主導者。
肖晗,那個她名義上的兄長,燕國最尊貴的太子,也是將朝露從西戎那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的人,明明是救人的天神,可在朝露眼裡卻像是帶著枷鎖的惡魔。
習性使然,他自來就不許朝露同彆的男子有過多接觸,就算他此刻不在宮中,也絲毫不影響他想掌控朝露的事實。
八歲那年,有大臣的幼子曾向朝露示好,那時的他尚且隻能命令自己離身邊的男子遠些,而如今七年過去,已經手握重權,深諳官場之道的他自然是可以任意決定人的去留,也能更好的掌控於她。
可明明今歲以來,肖晗就領了聖旨去了慶州,一去便是半年,本以為他不在宮裡,就算想掌控自己也是鞭長莫及,卻沒想到,還是因為自己而累及了他人。
朝露為此深感無力,自責的將李徵外放這件事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卻又無法直接開口言說其中的細由,有口難言的感覺讓她憋屈不已,在同自己內心天人交戰了好幾日後,最終還是決定在今日的賞荷宴上,遙祝李徵日後仕途順遂,彆因此事而影響那顆為名請命的本心。
時值盛夏,禦花園水池裡的芙蕖已然全部盛開,宮裡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就連一池的蓮花也是名貴的品種,並蒂開放是為吉兆,皇帝見此也是心花怒放,邀著百官頻頻舉杯,酒過三巡後大多數人腳步都有些虛浮,走起路來飄飄然。
朝露同李徵算是好友,趁著大家都在喝酒的當下讓盼夏遞了個信兒,好了卻那個縈繞在心裡許久的念頭。
蓮池邊上賞花的人不少,朝露和李徵在一處也就算不上突兀,隻是此前,宮裡本就有關於二人的流言,這會又見兩人同行,男俊女美穿梭在蓮池邊緣,養眼的很,自是分走了席上不少的視線。
“李大人,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蓮池深處的荷葉已經長的有半人多高,隔絕了遠處席上不少的視線,也給朝露這本就愧疚的心增了不少勇氣。
即將外放這件事在李徵這裡好似並沒有什麼影響,整場宴下來不見他有任何低落的情緒,麵對朝露時還是一副初見的清風霽月的模樣。
他越是坦然,越是一副接受事實的樣子,朝露心裡就愈發自責愧疚。
“聽說今日過後,李大人就要準備去往遙城了,山高路遠,路途顛簸,我沒什麼長物可贈給大人,隻能遙祝大人一路順遂,在遙城實現你所說的抱負。”
新科的狀元,僅僅隻在翰林院供職了半年就要離開,不止朝露,百官也對這個結果扼腕歎息,可李徵卻對這個結果甘之如飴似的,半點未覺不妥。
雙手作揖,眉眼含笑的對著朝露行了一禮:“公主此言勝之長物太多,下官一定謹記。”
“現在的遙城雖說是清貧苦寒之地,相信以大人的才乾和能力,不用多久,遙城便能煥然新生。”
李徵未置可否,隻那直達眼底的笑意卻是肯定了朝露所言,二人今此一彆也是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作為昔日好友,李徵也禮尚往來,言稱等自己將遙城都脫胎換骨之後,便邀朝露前來遙城作客。
朝露身為燕國的公主,彆說千裡之外的遙城,就連皇宮也難以隨意出入,隻李徵此言已是接受她的祝禱,算是寬慰了朝露心裡那股難受的自責感,讓她能稍稍好受一些。
她淺笑得仰頭,剛準備應承下來,就聽正前的方向傳來兩聲高亢的通報:
“太子殿下到!”
來人速度很快,朝露臉上的笑意才剛剛揚起,還不待瀲下時,就見蓮池入口的地方行色匆匆走來一個聲影。
那人是朝露的恩人,是將她從泥沼中救出的人,玄色的衣物裹在他身上多了兩分淩厲的視覺,朝露和李徵所在的位置剛好就在他的必經之路上,朝露一時微愣,忘了收回對李徵的一副笑靨,就這樣看著肖晗擒著如虹的氣勢行至兩人身側。
掌控欲強盛的眼神就這樣從朝露身上兜頭而下,忘了自己還要回答李徵,出於對他的本能反應,朝露在他徹底站定在麵前時,下意識的喚了聲:
“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