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妙妙咽下心中的困惑,應了一聲。
萬靜雲半合著眼,靜靜地注視著榻下低垂著頭的鐘妙妙,她知道,自己這個大徒弟心性堅定,天賦異稟,領悟力極佳,倘若專心修行,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人終究是有私心,萬靜雲有心願未了,如今隻能交付給她。
“掌……掌門令……傳於……你,師父……師父不在了,顧好……顧好師……師弟師妹。”
“師父——”
“師父——”
“師父——”
話裡交代後事的意味過於明顯,就連鐘三元都品出言下之意,三人齊刷刷地驚呼出聲。
萬靜雲輕扯嘴角,努力勾出一抹笑意,對鐘三元和鐘雙嵐囑咐道:“和妙……和掌門……一起,重……重振……淩雲。”
說完,萬靜雲乏力地闔上眼,腦海裡浮現出幼年時在茶館裡聽人說書的景象。
那是她第一次聽人說書。
茶館內人聲嘈雜,說書人紙扇輕合,聲音高亢,殺出重圍。
“話說淩雲派新任掌門鐘拂之,十三歲代表淩雲派參加試煉大會,一戰成名,魔氣湧現時,她奉師門之名下山誅魔……”
聽多了鐘拂之的故事,萬靜雲對淩雲派神往之至,隻可惜她到淩雲派拜師之時門派已破落,無人再有閒情同與她講述昔日之事。
“妙妙……”她喃喃道:“重振……重振淩……淩雲!”
鐘妙妙俯身跪地,凝聲應道:“師父放心,弟子定不負師父所托!”
萬靜雲的嘴角浮現一抹欣慰的笑意,勉力睜開眼,氣息粗喘,安排最後一件身後事:“死後……燒……燒了我。”
說罷,她再也支撐不住,帶著那抹笑容,顫巍巍地闔上雙眼。
鐘三元早已哭成了淚人,鐘雙嵐則是呆呆楞楞地跪坐在地上。
鐘妙妙仍舊是以額觸地的姿勢,她默了一晌,直起身,抬腕時指尖微微顫抖,食指與中指虛並,拭去眼角處還未來得及滾落的淚珠。
她緩緩站起身,上前探了探師父的鼻息,一次不夠,複又探了一次。
“師姐——”鐘三元啞著嗓子,滿懷希冀地揚起淚痕斑駁的臉。
鐘妙妙搖了搖頭。
鐘三元按捺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鐘雙嵐依舊是愣住了的模樣,緩過來後起身便要出去,自言自語道:“方才藥已經煎好了,師父還沒喝,我去端來。”
“阿嵐——”鐘妙妙叫住他,握掌成拳,“師父已經……已經……”
她實在說不出那幾個字。
鐘雙嵐轉回頭,隻見他雙目通紅,滿麵清淚,正在此時窗外一聲霹靂,雷霆萬鈞,醞釀許久的滂沱夜雨順勢而下。
這場雨到第二日晌午方才停歇,雨勢剛停,鐘雙嵐拎著掃帚掃去院中的積水,毒辣的烈日明晃晃地從雲層中探頭,不一會院中的石板地便被烤乾了。
三人從柴房抱來乾柴,一把火後,院中燃起黑煙,個個被黑煙熏得眼眶紅紅。
鐘妙妙簡單地設了個靈堂,帶著師弟師妹在靈前守了七日。
過了頭七,鐘妙妙擇了個吉日,在後山為萬靜雲立了塊墓碑,鐘雙嵐幫著堆起土包,鐘三元在碑前一一擺上貢品。
擺著擺著,她眼淚又下來了,哽咽著問鐘妙妙:“師姐,我們往後怎麼辦啊?”
鐘妙妙看了看鐘三元,又看了看另一側拄著鐵鍬、神色悲痛的師弟,而他們二人也正看著自己。
立在墳前,望著那道墨痕未乾的墓碑,她恍惚片刻,後知後覺地回過勁,原來師父真的不在了。
“師姐?”
鐘妙妙回神,看向左右,猛然間驚覺師弟師妹還等著她拿主意。
師父遺言猶在耳邊,鐘妙妙定下心神,毫不猶豫地說道:“重振淩雲。”
聲音鏗鏘,落地有聲,鐘三元和鐘雙嵐情不自禁地應聲。
“好!”
“好!”
山風穿林而過,阿元擦乾淚痕,想到擺在眼前的難題:“我們三個,怎麼才能重振淩雲?”
這一問,倒是問到點子上了。
鐘雙嵐撓了撓頭,和師妹麵麵相覷,師姐自不必說,師父在世時就曾不止一次地提過師姐天賦甚高,早已習得師父畢生所學,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但是自己和阿元……不是他妄自菲薄,與師姐相比,在修行之道上,他們倆真是難兄難妹。平日裡兩人小打小鬨還行,出了淩雲派的大門,那還真沒底。
鐘雙嵐不禁在心裡打鼓,他真的能重振淩雲嗎?
這幾日鐘妙妙在師父靈前已經理清頭緒,心下早已有了主意,對著他二人不慌不忙地說道:“前些日子,我在藏書閣翻閱典籍,查找救治師父的法子,那晚無意間發現一本隨記,裡麵提到方寸山有一密洞,乃我派玄密之處。”
鐘雙嵐立即反應過來:“裡麵或許有修行術法或是秘籍!”
鐘妙妙也是這麼想的。
“那還等什麼?”鐘三元是個急性子,“我們現在就去找密洞。”
“阿元,”鐘妙妙拉住她,“還有阿嵐,師父逝世,你們這幾日都未好生休息。眼下什麼事也不要做,隻管去好好睡上一覺,養好精神再說。”
“師姐——”
鐘三元的聲音哽咽,師姐素日話少,亦不是多言的性格。師父離世,自己與師兄可以放聲大哭,但師姐卻不能。可師姐心中的悲痛卻不比任何人少半分,明眼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