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震利跺著黏在腳上的泥,抱怨道:“小妹,你乾麼四去了?這麼久才開門。”
江桐往旁側退了幾步,垂著腦袋,學著原身的甕聲甕氣:“我也才回家,換衣裳去了。”
江震利這才放過了她,大步朝裡而去。
劉氏扶著張氏緊跟在江震利身後。
放下洗臉盆,江桐也進了堂屋。
此時魏氏與陸清歡都已換下了濕衣裳,見是江桐的娘家人來了,連忙拐了下陸清歡:“趕緊去燒水,把今安叫來,讓今安領著你江三哥去你三哥的屋裡換身衣裳。”
“好。”
魏氏扯出笑容,跨過門檻進了堂屋:“親家來了,屋子裡有乾淨的衣裳,要不我們先換了來再坐?”
張氏點頭:“那就麻煩親家了。”
張氏隨魏氏去換衣裳,江桐則領著劉氏去了自己的屋子,從衣櫃裡取了套乾淨衣裳給劉氏。
劉氏接過衣裳一看是洗得發白的舊衣,再看江桐身上穿的才做不久的新衣,當下就不樂意了:“小妹,你這可不厚道,拿舊衣給我穿,自己卻穿新衣裳。”
江桐斂下的眼眸隱去了她的無語,指著匆忙放在凳子上的濕衣裳:“娘隻給我做了兩套,另一套在這兒。還有,三嫂你忘了,你手裡的那套衣服可是你送給我的添妝。”
劉氏麵色一僵,把手中的衣裳往一旁一放:“既是我給你的添妝你就該好好收著,現在把你身上的衣裳脫下來給我。”
此刻江桐的心裡有一群馬奔過。
她還是忍住了,沒去看劉氏:“我身上的衣裳你穿不了,這是娘按照我的尺寸給我做的。”
這話她可不是瞎說,劉氏比她豐腴,她身上的衣裳劉氏還真穿不了。
劉氏張嘴就要開罵,想著還在陸家,又生生憋了回去,隻等著回去後再收拾這個已敢頂撞她的小姑子。
江震利也換好衣裳折返了回了堂屋,端坐在左側的凳子上,見魏氏和張氏出來,也不見起身。
張氏走到首座的右邊坐下,衝江桐招手道:“六娘,過來讓娘看看。”
江桐心裡不情願,還是聽話地邁開腿到了張氏跟前。
張氏握住江桐的手:“瘦了,”她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可憐我的兒啊,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
魏氏本欲辯駁一句,想到十個有八個去服役的人都回來,又噤了聲。
江桐記憶中的張氏,對原身這個老來得女隻有呼來喚去和嫌棄,不見半分疼愛,準確來說,張氏的疼愛隻給了家中的男子,猶如原身的大哥與三哥。
原身小時候是個傻的,隻認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得不到張氏的喜歡,故攬下了江家大部分的活兒。年歲漸長,加上心寒與失望多過對親情的期盼,原身這才逐漸醒悟,不再渴求那虛無縹緲的親情。爹不疼娘不愛,嫂子又處處為難,把原身的性子養得愈發沉悶,隻盼著能早日嫁出去。
但張氏為了高價彩禮,把早已及笄的原身一留再留,直到遇到謝銘這個二傻子才終於脫離了江家。
現下張氏的虛情假意,看得江桐一陣惡心,她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沉悶應道:“這都是命,我認。”
張氏的哭聲戛然而止,下一瞬,又伸手把江桐的手拽了回去:“你這丫頭瞎說什麼,你還年輕,不該就這麼葬送了一輩子,”她扭頭看向魏氏,“親家,你是明理之人,想來也不忍桐娘守寡一輩子。”
魏氏眼皮一跳,還是硬著頭皮點頭:“是。”
張氏正了正身子,卻未鬆開江桐的手:“我跟六娘她爹商量過了,這次來就是想把六娘接回去,還望親家能成全。”
魏氏心內多糾結,她有法子留下桐娘,隻是那法子怕會讓桐娘對江家寒了心。
她歎息了聲,抬眸看向江桐,想知道江桐的意思。
張氏不斷衝江桐使眼神,示意江桐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江桐裝作沒瞧見,一本正經道:“娘,三嫂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既已被潑進了陸家,那就是陸家的人。”
她故作小心瞄了眼臉沉下來的張氏,磕磕絆絆道:“何,何況謝銘隻是去服,服役,還有希望回家,我要等他。”
此刻也就隻有這個理由才有些許說服力。
張氏狠擰了江桐的手臂一下,咬牙切齒道:“那要是他回不來了呢,你就守著陸家過一輩子?”
江桐疼得想還手,卻還是強忍了下來,重重點頭:“是。”
聽此,劉氏哪兒還坐得住,趕忙上前勸慰道:“小妹,你可不要犯傻,誰不知道被抓去服役就回不來了。你聽娘的,先跟我們回去,隻有江家才是你的家。”
若非不想被江家人抓到錯處,江桐此刻指定要反問一番,是任勞任怨還討不到一句好的家?亦或是被處處嫌棄的家?還是隻把女兒當賠錢貨的家?
她輕咬著下唇:“娘他們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