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要是喜歡的話,我便差人做兩條。’王隰和笑著說,‘逢春平日在府中穿著,若是出去了咱們還是穿裙裝可好?’
蘇逢春一聽王隰和這樣說,雖然有些不解不過還是乖乖地點點頭,'我知道了,隰和放心。’
二人還小聲說著話,小宋娘子卻已經端著大瓷盤子走了過來。
她把大盤鄭重地放置到中間位置,剛一落到桌台,蘇逢春就探著脖子瞧了瞧。
便見白色的瓷盤工工整整的擺放在桌案上,盤子的中間是深凹下去的造型,而盤邊則是塑造成了荷葉的形狀,連綿起伏恍若湖水漂泊。
彆是不看菜色,隻看著盛放菜品的器皿便已經是優雅之極。
蘇逢春還好,到底跟著王家待了一段時間,對於王家的喜好和奢靡有了一些了解。當然,按照王家的根基和資產,這些吃穿用度並不能算是格外的奢侈,在京城的一眾大戶人家相較甚至勉強與節儉搭邊。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時間一長蘇逢春接觸過更多的世家,又到過皇宮去,便也能明白王家的這些擺放用度也隻不過是循規蹈矩罷了,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都是尋常事物,自然也是以平常心對待。
不過蘇逢春到底從藥靈山而來,與山風溪草相伴,所以乍然闖入這樣富足的生活,也是適應了許久。
如今蘇逢春也不會大驚小怪了。
不過坐在蘇逢春對麵的伊兆顯然就沒有蘇逢春這樣的神色如常,事實上伊兆在冷盤圍著桌麵擺放一小圈的時候他還勉力保持淡定,雖然小宋娘子操刀的冷盤用料和造型都不是一般的精巧典雅,但是細看都是些尋常的瓜果蔬菜,或者是雞絲魚鱠一類的,伊兆倒也能接受。
雖然伊兆出身不算富貴,但是伊母也竭儘全力給予伊兆最好的條件,有時候也會彆出心裁的在蔬菜的樣式上費心。童年的時候伊兆還見過母親雕刻過白色的蘿卜花,白色的蘿卜在伊母的手中被三兩下刻畫成了花樣子。
花瓣薄如蟬翼,隨著伊母的動作輕輕顫動,恍若真的有呼吸一樣。
後來伊兆得了蘇識之的賞識以後,宴請他的商賈捐客也不在少數,雖然伊兆大部分的都推掉了,但是有些與伊兆家鄉有直接關係的權力卻實在是推不得,隻能硬著頭皮赴約。
所以若說是宴席,伊兆也算有所見識。
不過這種淡定沒有維持多久,冷盤結束以後熱炒又被家仆捧了上來,伊兆瞧著看著便實在是不能維持淡定了。
彆說是雞鴨魚肉上了個齊全,有些菜品甚至隻取了這些肉食的一部分,比如一道熱炒鴨舌,雖然裡麵還增添了其他的蔬菜佐料,不過盤中的鴨舌顯然也不在少數。
這鴨舌雖然也不能算是什麼稀罕物,養鴨子的莊戶也是大有人在。不過鴨舌的珍貴便在於其數量少,那一整盤鴨舌便是有個二十個,都是由二十隻鴨子做成的。
伊兆隻是瞧了一眼,便心生不忍,想著若是分給尋常百姓,能成一家半年口糧還多些。
不過伊兆這事兒卻想的不周到。便是那王石不是鋪張浪費之人不說,這王家府上上下下連同門童都算在內少說也有近百人,今兒又是除夕夜自然是要吃些好的。
這熱炒鴨舌還真的不是“因”反而是因為王家除夕用的鴨肉太多,煲湯,汆丸子,吊湯等等都需要鴨肉做輔。光是烤鴨小宋娘子就安排了六七隻,那鍋爐燒的是幾天幾夜沒曾休息過,弄得那陣子整個王家府都是烤鴨酥皮的香氣。
這用的鴨子多,小宋娘子手法巧妙地把鴨子的全身物儘其用,後來瞧著留下來的鴨舌實在沒有用武之地,乾脆攢一攢炒上了一盤鴨舌。
不過這些伊兆自然是不知道的。
這也不能怪伊兆,他原本就與王家階級不同,想到這些也隻能如‘皇帝的金鋤頭’一樣,又怎麼能想到像王家這樣體量的人家原本就是要用上這些食材。
伊兆隻是暗暗數著,熱炒竟足足上了十盤。
在伊兆心中,這個排場實在是能算得上鋪張浪費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小聲地歎了一口氣。卻也知道今兒他坐在宴席上是主人家賞臉,能吃上這些已經是自己的榮幸,哪裡還有嫌棄不滿的道理。
隻不過伊兆雖然極力克製,但是從小生活的環境也無法讓他對於麵前一盤盤美味珍饈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