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逢春跟王隰和在後麵走著,忽有一陣風來便聽見耳邊的竹林沙沙作響,旖旎的陽光從六棱的梅花窗子透了進來,印在蘇逢春的裙擺上,斑駁的光暈便被點綴成了裙角上的花紋。
朱家的院落裡邊邊角角都細致入微,沒有一處不讓人覺得雅致美觀。
蘇逢春暗自驚歎,這要比皇宮看著還漂亮些,想來這裡天高皇帝遠,朱家又不在仕途之中,便沒有那麼多顧忌。
瞧見了朱家的院子,蘇逢春才對富貴有了一個新的體會。
這可真是連流出來的泉水都是真金白銀,每一個透出來的毛孔都讓人瞧見貴重。
便是蘇逢春踩在腳底下的青石板,都是朱家特地找人定做的,每一塊上麵都繪了圖樣,又用金粉把繪製出來的圖案裝飾。
每一塊都價值連城,可是就這樣被人隨意踩踏。
蘇逢春又是一陣歎息,又想起自己小的時候跟爺爺孤苦伶仃,種出來的糧食有多半都要交給官府,為了溫飽農閒的時候白發蒼蒼的爺爺還要做些手工或者是給旁的人家做工來補貼家用。
那個時候便是一塊兒白麵饃饃對於蘇逢春來說都是奢侈。
如今,這一塊兒青石板卻不知道能換多少白麵饃饃。
有人為了溫飽活命掙紮生存,有的人卻已經將玉器金石隨意賞玩。
於是蘇逢春每走一步都心痛一陣,仿佛自己踩得不是青石板,而是一千個白麵饃堆成的小山。
一直走在前麵的王從鈺卻突然頓住了腳,轉頭問蘇逢春,“逢春,你怎麼了?”
王從鈺一直瞧著蘇逢春,卻見從進了府門開始蘇逢春就一直唉聲歎息,盯著腳底的板子不住的搖頭。
蘇逢春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才抬頭看王從鈺。
便見眾人都在前麵走著,多是圍著伊兆或者是王老夫人,沒人在意這兒的變化,這才朝著王從鈺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
王從鈺心領神會,慢下腳步來跟蘇逢春並做一排,“如何?”
蘇逢春左顧右盼,有幾分做賊似地心虛,最後還是踮起腳尖趴在王從鈺耳邊說,“你覺得,這兒好看嗎?”
王從鈺點點頭,“尚可。”
王從鈺作為皇宮的常客,哪裡的金碧輝煌沒有見過,況且朱家的這些裝潢在江南並不算獨有,兩浙路和江蘇東路的富貴人家都愛如此,許多人做了生意有錢以後就在當地建造樓閣園林,也算是一種富貴的提現吧。
畢竟俗話說,富貴不還鄉,如同錦衣夜行嘛。
而且這兒離京城到底是遠些,江蘇東路又挨著應天府,既不用對皇家多有顧及又有良好發達的水陸和商戶來往。
對於王從鈺來說,早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蘇逢春顯然是沒有適應,朱家府大的簡直可以裝的下藥靈山腳下海棠鎮所有的人家了,於是蘇逢春又趴上去跟王從鈺小聲說,“嗯...我覺得好看是好看。”
“但是太...貴了。”
蘇逢春越說到後麵越心虛,生怕朱家的人突然轉身把正在‘嚼舌根’的自己抓了個正著,於是聲音也漸漸小了,甚至王從鈺都要反應一會兒才能半聽半猜出來蘇逢春所說的意思。
王從鈺還沒來得及跟蘇逢春說什麼,蘇逢春又說,“我踩在這個石板上,總覺得良心難安。”
王從鈺幾乎是瞬間就明白蘇逢春的不安在哪裡,從某些方麵來說蘇逢春跟王從鈺他們從不是一路人,她不會習慣也不能理解這些。
對於她來說,一寸一金都能讓她想到還有人流離失所,家徒四壁。
蘇逢春又是個善良的姑娘,自然對於這些格外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