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壺濃茶灌了下去,朱樹皮終於有了反應,先是眼皮輕微的動了動。
蘇逢春立刻反應了過來,知道朱樹皮這是要醒過來了,連忙讓那小丫頭去差人把朱家大爺請來,知道這大抵是最後的告彆,蘇逢春還特地叮囑丫頭說,“就說,若是有什麼想說的,便說了吧。”
那丫頭也是機靈,既然蘇逢春這樣說了,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便點點頭飛快地出門了。
房間裡隻剩下了蘇逢春和朱樹皮。
她守在朱樹皮旁邊,繼續低頭為朱樹皮擦拭身體。
一陣寒風破開了窗子,裹挾著涼氣一下子衝進了屋子裡。早春的晚風還帶著水氣和寒意,惹得蘇逢春哆嗦了一下。
蘇逢春轉頭,才瞧見原本緊閉的窗子突然就打開了,寒風便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開始向潮水一般往屋子裡湧去。擔心床榻上的朱樹皮著涼,蘇逢春連忙起身想要上前去把窗子關上。
剛站起身,卻感覺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雙手冰涼徹骨,而且極其瘦弱,蘇逢春甚至以為是裸露的骨頭貼在了自己的皮膚上。
蘇逢春微愣,轉頭。
朱樹皮艱難的仰起了頭看著蘇逢春,她雙目通紅,嘴唇發紫,頭發胡亂的被粘在臉頰之上,明明她的手冷的嚇人,可是額頭上竟然生出了細細的汗漬。
她早就失去了剛才不可一世的樣子,望著蘇逢春滿目都是痛意和悔意。朱樹皮唇瓣幾經張合,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蘇逢春立刻意識到這也許是朱樹皮的回光返照,雖然朱家大爺及眾人還沒有來,但是蘇逢春還是急忙將身子彎下,將耳朵貼到朱樹皮的唇邊。
“你想說什麼?”
朱樹皮開口,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呼啦啦地帶著腐敗的死氣,“是...朱綰青。”
蘇逢春沒聽懂朱樹皮這會兒提到朱綰青做什麼,不過她還是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好,你繼續說。”
朱樹皮說出這句話,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她騙...我。”
“是她。”
朱樹皮已經極為痛苦,可是每一個字她都咬的極其清楚,大抵在生命的最後,她能抓住的隻有蘇逢春這個醫者,一個不過見過幾麵的‘陌生人’。
可是這高門深院,朱樹皮已經不知道能夠相信誰了,她自詡聰明,總是以為自己以後前程遠大,可以出人頭地,可是末了,卻做了彆人的棋子,在這院子裡葬送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她的母親出身清白人家,與朱家四爺相識在一場廟會。那時朱家四爺騙了朱樹皮的母親,說他尚未娶妻,等朱樹皮的母親懷著身孕進了朱家的門,才知道朱家四爺已有妻室。
朱樹皮的母親幾乎為了朱家四爺放棄了一切,父母,地位,隻求與朱家四爺長相廝守。
可是,奔者本為妾。
蔣氏又是個肚量小的,朱樹皮小的時候她總是變著法子磋磨她們母女兩個,朱家四爺有了新歡,早就不把朱樹皮的母親放在身上,對於蔣氏的打壓也是視而不見。
所以,從小朱樹皮就恨透了蔣氏和朱家四爺。
她想要報複。
可是朱樹皮人微言輕,又不得寵愛,就連平日裡吃穿都成問題,想要報複朱家四爺和蔣氏,無異於天方夜譚。
在她求告無門的時候,是朱綰青找到了她。
朱綰青誇她聰慧,說她的學識和人品都要強上朱蛋殼許多,如何要比朱蛋殼低一頭呢。朱綰青說的這番話簡直正中朱樹皮的下懷,於是她倆一拍即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