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場中的武器統一存放在兵器庫中,不可能有今日所用的箭與昨日不同的情況。有可能是有人以次充好,用劣質的箭頭替換了原本該用的箭……
但她並非今日最早進入林中的人,出發時並未見旁人因為箭的問題折返回來。那就是另一種可能——有人在針對她。
是誰呢?
她腦海中想到幾人,隻是匆匆一個念頭過去,便不再想下去。
疑心易生暗鬼,眼下有物證在手,等回去再派人細查就是。
不久後,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榮黎忙把箭頭藏起來,並非是她疑心對自己下手的人是裴燼,而是那夜皇弟與張婉茹的事,她在裡麵處置時,裴燼就在帳外聽著。
他已經知道了本不該知道的事,不能再叫他知道更多了。
裴燼頂著雨從外頭進來,抱著一堆枯柴枝葉放在空地上,從袖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兩下燃起火星後,引燃枯葉,待火勢起來再放上細枝,最後將木柴堆放在上麵。
柴木淋了雨,剛燒起來的時候冒出大片白煙。
榮黎隔著煙霧看麵前專心生火的人,更明顯地感受到兩個人之間的差距。
“裴燼。”她低聲呢喃。
“嗯?”火勢漸旺,裴燼在火光中抬起頭,回應她的呼喚。
“你怎麼什麼都會?”
榮黎看著他,藏不住眼中的欣賞。
十年戰亂期間舉辦了三次科舉,可北慶僅餘四州,戰亂的範圍波及二州,百姓的生計受到極大影響,這三次科舉選拔出的官員遠不如以往,數量不多,才學也堪憂。
進入朝廷的新鮮血液不夠強悍,壓製不住世家勢力,以至於不少朝廷大員的子女文不成武不就,卻學會了阿諛奉承,攀炎附勢這一套。
裴燼雖與他們年紀相仿,甚至比某些人還要年輕幾歲,卻事事親力親為,長住軍中,連點火打掃的臟活兒都信手拈來。
若像他這樣腳踏實地的臣子能多些,她也就不必如前世那般,花費三年的時間整改朝廷的風氣。
在她的目光注視下,裴燼盤腿坐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了幾個野果,擦乾淨,捧到她麵前。
隨口道:“像我們這樣的人,若不多學一點東西,是活不到長大的。”
榮黎拿起一個果子,遲遲沒有下口。
她不太了解裴燼的過往,隻知道他是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在戰場上立軍功,每一次晉升後都是無數的殺戮和鮮血,多少條人命才鋪就了這條。
尊貴如她,依舊在戰爭中失去了父親和兄長,裴燼失去了多少,又經曆過多少磨難,自不必多提。
“戰亂之下,百姓疾苦。榮家沒能徹底結束戰爭,是我們的失職。”
裴燼聞言,眉眼微垂,眼中倒映著橘紅色的火光,淡淡道:“敵國狼子野心,挑起戰爭,與公主無關,您不必為此內疚。”
榮黎知道他是有意安慰她。
她身為攝政公主,受天下養,便有責任為北慶的百姓著想,也理應承擔戰爭失利後的民怨。不會因為他幾句寬慰,便心安理得的置身事外。
嘈雜的雨聲遮住了山洞口,天色逐漸昏暗下來,透過茂密的枝葉望出去,除了雨,什麼都看不見。
身旁的火堆照亮了山洞狹小的空間,二人的影子映在石壁上,兩兩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