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鏡沒有反應。
天帝印飛至空中,泛出一道白光,撞向鏡麵。
模糊的鏡麵漾起水波般的紋路,鏡中浮現出了天上天的場景——有人坐在樹下,玄衣華服,手持白子。
晏雪空運轉萬象星辰典,金眸越來越亮,流淌著火焰般的光,這一回,他看清了,玄衣身影周圍,縈繞著肉眼難以察覺的金色鎖鏈。
鎖鏈剛被看清,醒世鏡閃了閃,畫麵消失,驟然暗了下去。
天帝印落回懷中,晏雪空金眸刺痛,捂著眼睛,摸到了溫熱的血跡。
那是什麼?
晏雪空喃喃自語:“規則?枷鎖?”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坐回河邊,調息片刻,晏雪空祭出了玄黃鼎,金焰升起,飛快地煉化藥材,他一邊把控火候,一邊施法,在藥材全部淬煉完畢後,引入了忘川之水。
隨著時間推移,丹藥逐漸成型,九道紋路若隱若現。
晏雪空目光微凝,變換手勢,不能再升階了,招來雷劫,必然會驚動謝禦塵。
丹紋被壓製,定格在了九道,不過,丹藥的品質,卻要勝過一般的九紋靈丹。
圓滾滾的丹藥毫無雜色,光華內蘊。
晏雪空將之放在掌心,看了看,也不覺得有什麼奇特之處,可就是這樣一枚小小的丹藥,能令人忘記感情,忘卻憂愁。
“下棋一點都不好玩。”
晏雪空垂了垂眸,將丹藥放進嘴裡,無聲道,笨蛋元辰天尊。
察覺困意上湧,他用天帝印返回了寢殿,躺在床上,腦海中的一幕幕畫麵淡去,他任憑藥效發作,闔上了眼眸。
謝禦塵一等,就等了七天。
期間如花月朧交代的那樣,沒再試圖闖入,沒有打擾晏雪空。
他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守在殿外的亭中,低頭雕刻著物件,青穹道主經過數次,開口詢問:“師弟,你在做什麼?”
謝禦塵道:“禮物。”
青穹道主十分驚訝:“你居然知道送禮哄人了!以前在宗門,多少小姑娘喜歡你,那葉瑤……咳咳咳,那個誰,暗示了多少次,你都不開竅,雪空小殿下真有本事,能讓鐵樹開花。”
謝禦塵頭也不抬,道:“彆拿晏晏跟其他人比。”
青穹道主笑了笑:“你也有今天,師父若知曉,定然很欣慰。”
這些年,他有無數的徒弟徒孫陪伴,師弟卻孑然一身,無情道再強,終究冰冷又寂寞。
悠悠歲月,道途漫長。
青穹道主其實很慶幸,師弟能找到那個願意相守一生的人。
如此,他總算對得起師父臨終前的囑托。
青穹道主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得促成這樁親事,他年歲長,豁出老臉去,大晏帝後總得給他幾分薄麵。
說話間,謝禦塵的禮物已經做好了。
是一根發簪與一把梳子,樣式極為精致華麗。
發簪如龍銜鳳,鳳翼綻開,細致到一片羽毛都活靈活現,梳子則似月光織就,星辰點綴,叫人一看,就覺得用它來梳理晏雪空那頭銀發,再合適不過。
兩件物品流光溢彩,熠熠生輝,青穹道主都看不出所用的材質。
“這是什麼?”
晏淵下了早朝,花月朧與他慣例來看看兒子有沒有出關,剛走到這裡,就被靈光閃到了眼睛,她好奇地走近,隨意一瞥,便挪不開視線,脫口道:“真漂亮!”
花月朧忍不住想摸一摸。
謝禦塵收了回去:“送晏晏的。”
“你做的?”
“嗯。”
花月朧震驚了,這麼冷淡直男的性格,竟然有這份心思,她穿越前莫不是看了本假書?萬年冰山融化,確實令人動容。
晏淵很看不慣,道:“你以為晏晏是小姑娘?”
一會是聘禮,一會是發簪梳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晏晏是個公主。
他兒子長得是美貌了些,性情可完全不像姑娘,有功夫送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還不如送把趁手的法器。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謝禦塵道:“劍已送了。”
晏淵冷哼一聲,看他更不順眼。
花月朧倒是對謝禦塵的印象稍稍回升了一點,最怕這位仗著身份和實力欺負她兒子,如果特彆會哄人,那還湊合。
她抱著晏淵的胳膊,道:“夫君,事已至此,咱們又打不過他,趕不走他,與其天天生氣,不如放平心態,等兒子出關吧。”
晏淵:“……”
有點紮心。
就在這時,隻聽寢殿內傳來輕響,幾個人齊齊轉頭。
朝陽冉冉升起,霞光輝映中天。
少年迎光而出,一身雪色紅邊華服,廣袖流雲,襯得肌膚似冰玉般剔透。
他腳步輕快,垂膝的銀發隨風飄動,眉目如畫,金眸清澄,無暇的容顏被朝霞暈染,顯出驚心動魄的瑰麗,看呆了所有人。
謝禦塵怔了怔,喚道:“晏晏。”
晏雪空偏頭一笑,天光黯淡,百花失色。
花月朧情不自禁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晏淵:“哪來的六宮粉黛?”
花月朧:“我就應景念句詩,彆破壞氣氛。”
晏淵:“……”
是他不懂。
青穹道主撫須道:“仙姿佚貌,風華神秀。”
晏雪空走過來,笑道:“好端端的,道主爺爺為何誇我?”
“老朽未曾誇讚,是實話實說。”青穹道主看了看他,忽覺不對,自從心魔劫降臨,雪空小殿下就再無笑顏,此時,沉鬱之色卻一掃而空。
謝禦塵自然也發現了,又喚了聲:“晏晏。”
晏雪空目光轉到他身上,無悲無喜,全然陌生,還帶著幾分純粹的好奇:“你是爹爹娘親的客人嗎?”
謝禦塵僵在原地,如遭雷劈。
為何,晏晏竟像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