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格之於神,就如心臟之於人類。
沒有神格,神明會真正意義上‘死去’,重新變成一團能量消散。
從不肯讓人近身的楚玉樓下意識掙脫手掌,後退一步。
他才要開口,地母已經先說了話:“想好怎麼騙我了嗎?還是我自己去查?”
地母又驚又怒又痛,這個發狂的母獅一樣的表情讓楚玉樓心裡發虛,訕訕道:“咳,我隻是做了一個嘗試。”
“你閉嘴!”地母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頂,半天才緩過勁來,“你到底做了什麼?”
她這個永遠長不大,性格和孩子一樣天真的小弟到底經曆了什麼?地母幾乎不敢去想象。明明他們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高高興興想去哪就去哪,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到底是什麼讓小弟‘長大了’?
楚玉樓看著她這樣驚怒的臉,心緒浮動。隻是這些小小波動都被平靜的笑容隱藏,這個計劃帶著一點瘋狂,所以他必須冷靜、理智。
“我偶然得到了命運的暗示。人類文明已將燒儘,之後母星要麼死亡,要麼新生。我決定賭一次。”
“為了人類,你是不要命了。”地母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知道這一定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危險到需要用命做賭注。
是為了人類吧?他一直就喜歡人類。
她無法理解,人類不過是世界造物的一種,哪個法則化身的神明愛造物愛到犧牲自己?
“姐姐,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同是初代神,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神職,為什麼我沒有?我存在的意義在哪裡?”
“是不是又有哪個家夥說你了?他們知道什麼?你是我們中最強的,隻有最強的力量可以承載‘希望’。”地母很不高興,一群蠢蛋,什麼都不懂。也是這個弟弟太過低調,很多二代三代神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我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不過,也是最近我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而現在正為這個意義努力。”
‘什麼樣的意義需要付出神格這樣的代價?’她幾乎要吼出聲,但最後她忍住了。
地母抿著嘴唇,沉默半晌才問:“你付出這種代價,如果最後人類文明還是滅亡了呢?”
楚玉樓沒有說話,隻是笑。
到時候,他自會陪他們走完這最後一程。
他生是啟明星,死也當伴長夜。
看著楚玉樓‘執迷不悟’的表情,地母深呼吸著閉上眼:“你一定要人類文明延續下去是吧?我知道了……”
從地母的身上冒出了許多光點,她的足下伸出金色的根,和大地的脈絡相連。
美麗的夢境一點點碎裂,像肥皂泡般在陽光下化作七彩的光,三頭青鳳迎日飛旋,最後化作地母頭上金色冠冕,將地母明豔的臉襯托得越加威嚴。
“隻有這一次。”
一生驕傲的地母選擇為他低頭,楚玉樓用笑掩飾著自己的心疼和愧疚:“對不起,姐姐。”
黑暗處沉睡的種子在蘇醒,它們已經嗅到生命的氣息。
某個正處在日夜交替中的國家,光線穿過厚厚雲層,金色為天空刷上一層層刺眼的邊。早起工作的人偶然抬頭看了一眼,卻看到天地的儘頭一個虛虛的巨大人形。
“那是什麼?”人們停下腳步。
天際那可以撐開天地的人影慢慢坐起。
它頭上的光暈在雲層中劃出一個標準的圓,腳下卻是綿連的山脈,模模糊糊還能看到優美的身體輪廓和威嚴尊貴的麵相,天地俱靜。
“啊!”看到的人都驚愕當場說不出話。
他們急忙打開手表,想要將這一幕拍攝下來,誰知就是這低頭抬頭的功夫,那個巨大的虛影卻消散了,那道濃烈的金光也不見了,隻餘天邊一道紅色飛鳥似的雲彩。
當然也有人手疾眼快拍下這段視頻,但不知道為什麼,眼睛裡明明看到一個十分真實威嚴的女神,拍攝到的卻是似是而非的模糊畫麵。
所以爭論來爭論去,最後大家還是覺得這就是一種光折射形成的偶然圖形。
隻有那些雖然還在夢境中,但對外界也有所感知的神靈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初代神的降生伴隨著天地裂變,他們的蘇醒自然也會引發許多異象。
“是哪個初代神蘇醒了?”他們都很好奇。
“是地母的氣息。”同是初代神的幾個有所感應,知道是地母蘇醒。
“她也被說服了?那我……”海王摸著大胡子,也有些猶豫起來。
唯有那深淵中新生的冥土的主人在王座上,在屍山血海般陰冷的煞氣中,雙目凝望遠方。
地母是力量最厚重也最溫和的女神,她蘇醒後,幾乎是一夜之間,星球各地都出現了堪稱奇跡的畫麵。
早已枯竭的泉眼有細流默默濕潤了土地。
沉眠的種子似乎聽到召喚,悄悄裂開一條縫,鑽出細細的芽。
就連那傳說早就滅絕的動物們,似乎也在人類的檢測探頭下一閃而過。
“奇怪,是怎麼回事?”人類摸不著頭腦,他們試圖用各種科學理論解釋這一夜之間的變化。
隻有各種研究環境,研究生物的學者情不自禁地歡呼、奔跑、流淚:“我們的星球還有救,她還有希望!”
伴隨著地母的蘇醒,原屬於她派係的四季女神,十二月花神,眾多植物神,山林、沼澤、江河等神明們紛紛蘇醒。
他們有些無措地看著麵目全非的屬地。
山林變荒漠,沼澤變荒原,江河改道,山崩地裂……小神們差點流下眼淚,他們本來存下的神力就不多,想要恢複原樣得直接抽乾。
好在大地生機尚存,加上人類這邊似乎也在積極改善環境,隻需要花費個幾十上百年,母星能夠恢複。
此時接到母親命令的四季女神已經出發。
春之神牽著她的溪鹿,溪鹿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用鹿角輕點地麵,那裡就會長出草開出花湧出清泉。夏之神騎著她的白駱駝,白駱駝行走過的沙漠長出一顆顆仙人掌。
至於秋之神和冬之神,她們去了更遠的地方。
楚玉樓帶著地母給的不儘木找到火神。
這時燃料已經填充進發動機。
在火神麵前,楚玉樓用匕首割開了自己胸口,玉色的肋骨,鮮紅的肌肉,白色血管……但他胸腔裡卻沒有神的心臟‘神格’,隻有一個散發不祥氣息的奇怪機器。
以恒星為燃料製作的發動機縮小了,縮成綠豆大小,帶著無窮力量嵌入這個極為複雜玄奧的機器裡。
機器運轉起來,藍紫色的火焰灼燒著他的身體,楚玉樓那無暇的軀體一麵燒成焦黑一麵又複蘇新生,灰燼一層一層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