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下完台階,在往回走的途中,宋問星又發來信息,還是問她去哪兒了,怎麼不回消息,電話也打不通。
這次青晨沒再沉默,手動輸入:“來老家探親,信號不好。”
“謝天謝地你終於回我了,沒事吧晨晨?”那邊秒回。
“沒事。”
“你們家的事……我聽說了。在老家很不習慣吧?位置發給我,我來接你回來。”
宋聞星的爺爺跟青晨的爺爺是戰友,兩人的父親又都恰好棄政從商,公司之間有合作往來關係。青晨初中跟他是同學,高中同校不同班。
街上人來人往,清晨低頭回信息,沒注意行人,等意識到手腕被人捏住時,她已經站在人群中央了。
“就這麼喜歡玩手機?”楚愈痕強行將她拽出去,沉著聲問。
心裡鬱悶未消,對上他深淵一樣的眼,青晨沒說話。
“人這麼多,你站在路中間做什麼?”他又問,語氣越發地涼。
青晨笑笑,躲開蹭過來的行人,帶著點情緒說:“生活百態,看看不行?”
他則說:“你沒見過的奇聞樂事,都是彆人道不儘的心酸無奈,有什麼好看。”
她笑一聲:“怎麼著,誰無奈心酸我就去捐點錢?”
楚愈痕一眯眼睛:“哪兒來的無名火?”
手還被捏著,青晨看他一眼,沒說話。
大小姐還委屈上了。手裡的手腕微微動了一下,楚愈痕不動聲色放開,垂眸時,看見她白皙的手腕竟染上了自己的指印,已是通紅一片。
他複雜地擰了下眉,問:“不舒服?”
青晨稍稍掀起眼簾,又堪堪垂下,說:“疼。”
“……”
當真是風大一點都會被蹭破皮的大小姐。
楚愈痕審視著眼前人,視線交換,發現她的眼神真誠得不能再真誠,連小小的淚痣都變得通紅,鼻尖上甚至還冒著些許珍珠似的細汗。
看上去……怪可憐。
終於,他逐漸斂去眸中鋒銳,露出幾分拿她沒辦法的神情。
青晨喜歡看他這樣的無奈眼神,這對她很是受用。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遇見街邊有家賣蚊帳的,楚愈痕回頭說:“給你買個蚊帳吧?”
老用蚊香液也不健康,有蚊帳倒是要好得多。青晨看一眼店裡的東西,又看看他,應聲說好。
這會兒倒是聽話。
楚愈痕收回視線,帶著她進店:“你自己選。”
老板娘笑眯眯走過來,介紹道:“這個便宜,純素,不太好看。這個價格適中,有一點花紋,不多。這個要貴一點,但是最好看,蕾絲花邊,而且能將整個床都罩起來,四方都有拉鏈。”
視線在價格上轉了一圈,青晨指著最簡單最便宜的那一款說:“就這個吧。”
青大小姐什麼時候用過便宜貨。楚愈痕沒聽她的,指著蕾絲花邊那個跟老板娘說:“拿這個。”
青晨堅持拿便宜的:“要這個。”
“蕾絲花邊這個好看多了小姑娘,我跟你說,不僅能罩住蚊蟲,關鍵是……”老板娘頓了一下,語氣和眼神都很曖昧,“做什麼事都私密,私密你懂吧?聽你男朋友的,他肯定是想……你懂吧。”
“!!!”青晨眼睛瞪得溜圓。
楚愈痕輕輕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去,語氣古井無波:“我是她叔叔。”
輪到老板娘眼睛瞪得溜圓。
他有意無意都在強調他們的叔侄關係。青晨悠悠看他一眼,沒出聲。
最終,楚愈痕還是給她買了蕾絲花邊價格偏貴的那一款。
青晨好幾次都想轉錢給他,又都放棄了。他不會收,還會說她人傻錢多。
上個街雜七雜八買了不少東西,多到提不下,而離停摩托車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楚愈痕避開人群,找了個陰涼地把東西放下,讓青晨在那兒等著,他去騎車過來。
最後,他沉沉地倪她一眼,說:“你如果想跑,可以試試。”
“……叔,我不想試。”青晨彎著眼笑,心說我要真想走,不會等到現在。
他人剛走沒多久,就從對麵來了兩人,叼著煙,個頭不高但也不算矮,清一色黑色緊身衣,白色緊身低襠褲,頭發黃一撮綠一撮亂糟糟,跟枯柴搭的烏鴉窩似的。
更誇張的是,他們兜裡的手機都放著歌,一個放的是一萬個舍不得。一個放的是套馬杆的漢子。
青晨額角抽了一下。
真是沒對比就沒傷害,這麼一看猛野牛那發型已經不算什麼了,就連光頭強沙場裡麵那些殺馬特都比這順眼。
“剛剛過去那個是楚愈痕吧?你看見沒?我喊他他都不鳥我,這人現在可真他媽拽!”
聞言,青晨撩眸看去,那兩殺馬特坐在自己左邊大概五米遠的地方,這時候手機裡放的是越南版錯錯錯。說話的是矮一點那個。
高一點那個說:“他小學那會兒可不這樣?”
矮一點的問:“我小學沒在這裡念,初一退學的時候才聽說有這麼號人物。陳峰,他小學什麼樣兒的?”
陳峰說:“八九歲的時候吧,他爹突然癱瘓,他家連六十塊的學費都交不起,所以這孫子有半個學期沒讀書。有一次,他跟他弟弟背辣椒來街上賣,被坤哥他們堵在了半路。”
“然後呢?”
“然後,讓他鑽胯,鑽過去就放他跟他弟弟走。”
“這麼刺激,他鑽了嗎?”
“沒鑽,雙方打起來了,坤哥那時候都十多歲了,楚愈痕才多大點,被打得挺慘。”
“你怎麼知道?你在場?”
“在啊!”陳峰收了點聲音,“我趁亂踢了他褲/襠一腳,疼得他嗷嗷叫,這孫子到現在都不知道。”
青晨一直盯著那邊,雙眸徹底涼下來。
“真的嗎?但我聽說,楚愈痕不論是在社會上,還是學校裡,可沒幾個人敢惹。”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個窮逼,因為這街上就找不到他楚愈痕沒乾過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