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2 / 2)

懷卿 槎與瓜 5938 字 2024-04-26

“好。”陸懷卿平和應道。

侍者反而被她的態度驚到了。

都說這漠北公主不過是個蠻橫夷女,原以為今日還得費番力氣,卻沒成想會如此簡單。

這人倒是比他想的要聰明得多。

春風入戶,吹動陸懷卿的紅衣,那雙眼裡盛滿雲霞:“阿卿不過一蠻夷爾,以此酒祝大燕與漠北情誼長存。”

眼前這人的慨然赴死,愈發襯出這些宮人手段的陰狠,就算是為首的侍者也不由低下頭。

陸懷卿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侍者見她飲下毒酒,仍繼續守在殿外,像是不看到她斷氣不肯罷休一樣。

陸懷卿起身向殿內走去,趁著毒藥尚未發作再交代些事情。

“彆哭了,妝都花了。”陸懷卿笑著為雲安擦去眼淚。

她難得這麼肆意的笑,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幾日京中恐怕還有動亂,你記得扮作小太監趁亂逃跑。”陸懷卿囑咐道。

皇帝遇刺下落不明不過半月,謝相就急著扶持新帝上位,恐怕皇帝的親信重臣都不會答應。

再加上各地蠢蠢欲動的藩王……恐怕,這長安很長一段時日裡,都不得安了。

陸懷卿安慰好侍女,就對鏡整理自己的發髻和衣衫,她看著鏡子裡陌生的自己自嘲一笑。

這三年裡,她用大燕脂粉,穿大燕人織的綺羅衣,吃的也是大燕的飯食。

除了這雙琥珀色的眼睛,她自己都快要忘記她其實是漠北的小公主了。

而不是高牆、灰瓦和錦繡鎖住的質子,不是戰戰兢兢、步步小心的階下囚。

她都快要忘記了,很多年以前,她也曾縱馬馳騁荒原,也曾騎著駱駝與故友談天說地,也會在星野下圍著篝火歡歌笑語。

“噗——”

劇痛侵咬著全身,陸懷卿捂著心口,一口血噴在銅鏡上。

她眼前的銅鏡逐漸模糊,意識也混沌起來。

她似乎聽到了兵刃交接的聲音,又像是聽到了漠北的雄鷹振翅,北風哀哀。

窗外的風似乎更急,積壓了好幾日的雨終於落下,混著兵刃的聲音,將她彌留之際的話儘數壓了下去。

隻餘一滴清淚,砸到白玉鋪成的地板上,很快消失不見。

-

漠北的夏是熾烈的,沒有長安那總是突如其來的暴雨,從不讓人覺得粘膩不適,像是被煙雨鎖在亭台樓閣裡。

這裡的天也總是澄藍的、乾淨的,不會壓得人喘不過氣。

陸懷卿被陌生的明光晃著眼,她的眉睫微顫,被光亮刺得緩緩睜開了眼。

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明晰。

她看到早已記不清臉的阿伯在溪邊飲馬,還伸手向她示意。

陸懷卿記得這個阿伯,在幾年後,漠北大亂時,他就被叛軍打死了。

阿伯在她麵前被叛亂的士兵,活活敲碎了頭顱。

那些混著血的、白花花的不明渾濁物浸透了她的手。

而現在,阿伯向她招手,她也乖乖走近,接過他遞過來的羊奶。

所以……她也死了嗎?

她用手虛虛遮掩明光,緩解眼眸被光刺痛的不適感。

陸懷卿又看到很多眼熟的人,而他們大多早已死在漠北的那場戰亂裡。

如果這真的是死後的世界,那她的娘親和父親——不、不對,那是中原人的稱呼,應該是她的阿娜和阿塔才對。

陸懷卿的眼神中有期盼的火焰燃燒了起來,她的阿娜、阿塔,是不是也在這裡?

陸懷卿攥緊手裡的水囊,循著記憶向王帳跑去。

草原夏日的風呼嘯而過,驕陽也炙烤著大地,她卻像是渾然不覺苦累,腳下不停向記憶中的“家”奔去。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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