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遙回身,對上他的目光。二人對視幾秒,交換了個眼神,卻並未言語。片刻,鐘離遙微笑點頭,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禎怔怔不語,目送他上了轎攆,方才從隨行隊伍裡退了出去。
“諸事已備,主子爺,可否啟程?”德安在一旁輕聲道。
鐘離遙點了點頭。
轎攆四麵的重工布製簾幕倏然落下,最外層的珠簾淒淒搖蕩著。
“發引。”
哀聲遍地,跪拂痛哭。奠儀發引者,念誦康穆皇帝生前功績。禮畢,喪旗高舉,儀仗隊伍緩緩行進,在壓頂的烏色中,更顯沉重肅穆。
轎攆之中,張氏落淚不禁,“先皇治世二十五年,心係天下,顧念生民;自本宮伴先皇以來,便常見他執筆批閱奏折至深夜不寐,想必是積勞成疾,神思憂慮,才傷了身心。”
“先皇勤勉,又是至情至性之人,一向如此。所謂過哀傷身,母後切不可多作掛念。”鐘離遙開口,似有深意,“多年來,母後撫育皇子、治理六宮,又時時關切上下,已是解先皇之憂;先皇雖已不幸,但皇子各有所成,既傳先皇之德,母後自當寬慰才是。”
“現如今,皇上已是一國之尊,本宮實在寬慰。”張氏道,“再想及皇子們乾才出眾,更是替先皇高興。就連謝禎,如今也已統禦重兵,疆場揚名了。”
“禦馬揚鞭,行軍布陣,謝禎乃是稱將之奇才。”鐘離遙微微一笑,“借道穀門,奪柳州、吞固陵,想那蠻夷戎狄,皆鳴金收兵,不敢輕舉妄動,赫赫戰功,朕聞之大快!”
張氏握住皇帝的手,頗顯苦心,斟酌道,“謝禎乃是‘外姓皇子’,如今手握兵權,便是少年得誌、意氣風發,少不了有異心,皇上縱然仁德,到底該心有堤防才是。”
“母後思慮,兒子領會。”鐘離遙微笑不辯。
“今日見那謝禎,倒像是不知本宮隨行。”張氏笑道,“皇上竟未曾透露與他,如此看來,可正是信他不過?”
鐘離遙笑而不語。
“皇上對他,倒是一視同仁。”張氏收回手,“豈非不知外人到底是不如血親。”
“朕對啟兒,何曾不是一視同仁?”鐘離遙歎息道,“其才不足以安邦國,其勇不足以定疆土,若能安分守己,朕自當視為手足胞弟,母後以為如何?”
張氏並不接話,隻道,“朝堂之事,自當由皇上決斷。普天之下,何敢有他想?”
“母後賢明曉義,兒子謹記。此行路遠,母後略作歇息吧。”鐘離遙含笑應道,便再不作他言,隻是闔眼養神。
張氏方收緊羅帕端坐,雙手交疊,緩緩探入袖口,麵上卻隻帶著一抹笑容,頗顯慈意的看著這位新皇帝。
皇帝今日身著白色素衣,領口盤桓著用金絲線繡成的五爪龍,眥眼怒目,威嚴異常。紋繡的針腳整齊精致,乃是雙子繡的工法。
傳聞當年敬貞皇後女紅出眾,曾傳授少府司繡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