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道,動則貞吉。”謝禎繼續說道,“雷天之動,以柔克剛;乘取大勢,攻守皆宜。”
“好一個乘取大勢。”鐘離遙笑笑,“想來禎兒乃穩操三項勝券,明日禮、樂、書諸項可有把握?”
謝禎便道,“唯樂,尚有不足。”
“不如奏一曲與為兄聽來,如何?”
謝禎為難道,“笙簫琴鼓鐘,禎兒不知演奏何項,隻各加練習,因此並無精通之學。”
“禎兒心悅哪項?”鐘離遙笑道。
“禎兒更相宜鐘、鼓之聲,奈何練習有限,準確已是艱難,更何談精妙。”
“鐘、鼓之聲,氣勢恢宏,乃為百樂之首,鳴則可決勝千裡。但因編排、音準、氣力頗具要求,明日若考,並非明智之舉。”
“奏琴如何?”謝禎道,“有《小弁》中有雉之朝雊,尚求其雌,為曲唱和者,乃曰‘雉朝飛’,哥哥以為如何?”
鐘離遙點了點頭,隨即示意他可用書房正座的七弦琴來奏,“此琴乃祖母家傳,名曰‘號鐘’,雖非鐘、鼓,卻洪亮異常,激蕩如號角長鳴。”
謝禎走近前,仔細審視了一番,方才伸手去撫摸琴身,隻見琴尾有一道上淡淡刀痕,便抬起頭來看向鐘離遙。
鐘離遙與其遙望相對,靜坐頷首笑道,“宏治六年,外王父母相繼戰死,遂留此物於宮中,以寄生人之哀思。”
弦音鳴響,曲和而唱,“雉朝飛兮鳴相和,雌雄群兮於山阿,我獨傷兮未有室,時將暮兮可奈何——”
鐘離遙則以指節輕叩桌麵,以聲擊和,微笑如斯。
一曲終畢,雖不儘如人意,卻也韻律鮮明,聞之清爽。
謝禎抬眼看他,目光隱隱含著期盼,“禎兒滿腹疑惑,落弦尚有不足,哥哥可否指導一二?”
鐘離遙方才起身近前,見他欲起身讓座,便輕輕壓住了他的肩膀。謝禎不解的抬起頭來,便見鐘離遙報以微微一笑,斂袍俯身,緊挨著自己,一席同坐案前了。
呼吸間,便覺有檀香清淡,側目時,可見其脫塵天姿,不自覺間,謝禎又往他身邊兒湊近了幾分。
鐘離遙感受著肩膀上微不可察的重量,便斜睨了他一眼,笑眯眯說道,“禎兒此番,不欲學琴,卻欲借為兄之肩膀偷懶?”
謝禎頗不好意思的回過神來,忙端正身姿,雙手落弦,作撫琴姿態。
鐘離遙伸出手去,從後麵攬住他,雙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手指交叉相對,起伏間又相依相握,先是引領他在弦上遊走、感受,溫度交纏、情思迭起處,如撫情人麵,手指頗顯繾綣。
再刹那間,執手起腕,弦動而聲起,聲色雄厚而氣力千鈞,似有風雲開闔、魚龍悲嘯之勢。
一曲渾渾然,大有酣然忘我之態。
曲畢,謝禎為他琴藝所撼,隻擰過臉來,緊盯著人失神,不知作何想。
鐘離遙垂眼看他,輕笑道,“嗯?可是不喜歡?”
謝禎沉浸其中,愣神一會兒,方才搖搖頭。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天下無有用詞可形容麵前的人,一種於光輝中淡然,臨萬變而自若的姿態,實乃造物天賜,生君子風流。
謝禎這才突然發覺,兩人此刻姿態緊密,自己似被擁攬懷中。於是臉色猛地漲紅了,一時倉皇無措,隻得手忙腳亂的從席上退下身來,拱手行禮道,“禎兒受教匪淺,今日時辰已晚,不便再打擾哥哥,禎兒便先告退了。”
鐘離遙雖生一分疑惑,卻也未曾多想,道,“時辰確已不早,禎兒好好歇息,明日當謹慎以對,不可懈怠。”
謝禎稱是,再禮方才告退。至此二日,便不再見人。
再說另一邊,因不需入上學,這日也不曾到東宮訓學,鐘離啟得了空,正在校場之中習練,時而與幾人說笑,時而凝神射箭,頗不自在。
此空當裡,徐正扉說道,“近日,房家公子似與東宮殿下有所來往,前日歸學,聽得房允談及半句,再去問時,噤若寒蟬。任我如何旁敲側擊,隻作插科打諢之言。”
“房允與東宮殿下一堂為學,相熟豈不正常?”
“依扉看,絕非房允一人,此後必有大公子之力。”徐正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