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八從沒懷疑過樓大掌櫃的醫術,他懷疑的是趙平安。
但現在無論他懷疑的是什麼,也隻好先服軟了。
事前,趙平安細細囑咐過阿英,把金十八的任何一個反應都推測過。她還告訴阿英,隻管顧左右而言他,說得越冠冕堂皇越好。那樣金十八就會明白,他不付出什麼,身體就不會好的。那時不用主動開口,他自己就會往談判的路子上走。
公主還說:心思太靈活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金十八這種人很難信任彆人,於是一旦有了交集,就會以惡意揣度對方。其實樓大掌櫃讓金十八的外症重了些,那隻是表象。他隻要咬牙熬個幾天,那些症狀就會漸漸消失。
若他真得了要命的病,即便他不拿出什麼可交換的東西,趙平安該救還是得救。
醫者父母心,從事醫藥行業的人,如果連這點職業道德也沒有,那真是愧對良心,愧對生命了。
不過趙平安的推斷沒有錯,隻是嚇唬嚇唬,再利用些診子和紅斑,金十八就上鉤了。
“其實也不需要王子做什麼,不過聊點話題罷了。”阿英按照趙平安的意思說,“敢問王子,可還記得事發之時的那名產婦?就是我家公主給她剖腹取子,結果她的孩子保住了,她卻不幸送了命的產婦?”
金十八咦了聲,才道,“我想忘記也難,那可是親自看到一名女子,還是金枝玉葉給那產婦開膛破肚,最後還給縫起來。我沒用,差點吐了,否則還敗不了行跡,沒有後頭的事呢。”
也沒有大夏國的大敗。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真的是大夏的罪人。
不知道父君了解了這一切之後,會是怎麼想。也許會覺得讓他死在大江,用他的血祭大夏的軍旗,會更能激發士氣,讓大夏軍更強大,強大到滅了大江國,實現父君的野,不,雄心才是吧。
“王子倒不必妄自菲薄,任誰初次看到那番場景,都會不適應的。”阿英產生了一丟丟的同情心,但很快又扔到脖子後頭去,“後來據我們調查,那處路基之下,倚著土地小廟的側牆,有一處搭建的窩棚。而在緊臨著窩棚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個新挖出來的,是個類似窯洞的地方,構造非常精巧隱蔽,能藏數十人,連路基下麵都快挖成空心的了。我記得,當時十八王子就藏身在那裡,若不是因為小事而露麵,我們就會全部蒙在鼓裡,不知道您來過。”
“那是當然。”金十八知道阿英話裡有話,卻仍然忍不住得意。
他手下這手挖洞的工夫,完全是在為生存而進行的戰鬥中修煉來的。從小到大,他經曆了不知多少明槍暗箭。投毒,暗殺,火燒,水淹,簡直沒辦法詳述。有時候他覺得,父君不是不知道,隻是不願意去管,因為要看他能不能在那樣的情形下活下來。
就像一窩小野獸,母獸把它們關在一個洞裡,每天隻扔一塊肉下去。為了活著,小獸們要你爭我奪,你踩我踏,殺了彆人才能保全自己。
所以他從不怪哥哥們,因為輪到他出手時,他也不會手軟。生在這樣的家族,你死我活是必經之路,要怪隻怪老天。
隻是他總想,什麼野獸會這樣呢?就算是虎崽子狼崽子也至於如此。
於是得出結論,人比虎狼還可怕。頂多,父君是在養蠱吧?他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他這蟲子雖小,卻逃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