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十四哥兒,實在讓她無法與印象中瘦高挺拔,沉穩堅忍的永興帝聯係起來。
況且她記得清楚,前世十四哥兒沒得過天花。
這說明,她的重生,真的改變了一些事情。
“十四哥兒何時病的?之前都見過什麼人?”趙平安問十四哥兒的生母閻氏。
閻氏生得眉尖額窄,麵色青白,算得是醜。但不是上天惡作劇的那種醜,醜得用心,而是造物主造人造得累了,很不耐煩,於是很敷衍了事那種。不過,閻氏在身段上有點像先皇後,她皇兄在一次醉酒中認錯人,臨幸之。
但這女人運氣好,就那麼一次就有了身子,還生下十四哥兒這樣聰慧靈秀的娃。偏十四哥兒很會長,酷肖父,麵目上沒有他親娘的一丁點特征,所以,她皇兄生前很是喜愛這個孩子。可是再怎麼喜歡,也沒有封閻氏高位。孕育皇嗣有功,也不過最小級彆的禦侍,後來隨著皇子長大,慢慢封為婕妤。
她皇兄倒不是因為閻氏生得醜而慢待她,更不是因為葉貴妃的壓力,實在是因為不喜歡閻氏的性情。
閻氏出身農戶,卻無農家女的樸實善良,勤勞肯乾,反而見識淺薄,眼界狹窄。不過她卻總覺得自己的爹考到快老死,終於得了個秀才,自己就是秀才家的女兒,還些許認識幾個字,就與旁人不同些。
從前做雜役宮女時就很懶惰,為此沒少受罰。後來成了皇子親母,自覺得翻了身,懶惰就加個更字。若非如此,十四哥兒好歹是皇子,就算在葉貴妃的壓力下再受克扣,也不至於過得如此寒酸。為娘者強,東拚西湊也能努力讓孩子過點溫暖的好日子,可十四哥兒卻連個得寵點的小太監也不如。
缺衣少食,她不去爭,也不想辦法,就自己能熬著,哭天抹淚的哀歎自己命苦,卻不想想孩子正在長身體,需要很多的關愛。
和蔣尚宮一樣,她也喜歡擺才女的譜,不同的是,蔣尚宮確有幾分真才實學,而她根本就是拎不清。彆人不予理會或者嘲諷冷待,她也並不覺得,還沾沾自喜,自以為聰明,認為旁人隻是妒忌她的逆天好運。
因著十四哥兒著實可愛懂事,也有後宮妃嬪,甚至太皇太後田氏分外憐惜,明裡暗裡偏向這孩子。可閻氏自知除了這個孩子她一無所有,所以看得十四哥兒死緊,但凡彆人施與些好意,她都認為是要跟她搶兒子。有時候連麵子也不講,不管彆人的好意,直接把人家懟回去。更有時候,她厚下臉皮拿著實惠和恩情卻還要暗中仇恨,覺得旁人幫她是應當,是衝著她家十四哥兒的身份,是覬覦她未來的福氣。若不幫她,那就是欠了她的。
誰也不是傻子!久而久之,哪能看不出來她的人品?慢慢的,旁人就算有疼十四哥兒的心,也變得淡了。
這些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這個女人總是是非不分,黑白顛倒,自有一套人生理論,並且非常堅信。這導致她時常把好心當成驢肝肺,把狼心狗肺當善意。
說到底,閻氏想的隻是自己,根本沒從十四哥兒的角度考慮過。典型的沒有公主命,卻一身的公主病。偏她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而不自知,害得十四哥兒幼時過得極苦,長大了,登上帝位,即便明智而堅韌,在自信一項上也很減分的。
有時趙平安常想:古代那種把低賤宮女生的皇子交給皇後和太後養,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一個母親,影響的往往是孩子的一生。
趙平安深深記得在前世,因為十四哥兒與她親近,閻氏沒少大吵大鬨,哭天嚎地,天天念叨她懷胎十月多辛苦,生的兒子沒良心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