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丹娘，她不肯走，也不肯住在雪棠軒正屋裡，怕臟了賀雲璃曾住的居所，於是一個人搬到雪棠軒小院內的耳房中，獨自灑掃守著這間院子，楚瑒曾來看過她，給她留下許多銀錢，可當楚瑒再來之時，總會發現那些銀錢分文未動。
“國公爺，”丹娘開口。
多少年了，楚瑒再未聽到過這個熟悉的稱呼。
丹娘臉上都是笑意：“姑娘回來了！”
楚瑒一怔，腳步終於緩緩抬起，心跳越來越快，向屋門走近。
是夢嗎？是夢吧！十年裡，他曾多少次做過的，這個癡心妄想的夢。
一個一身素白的小影自燈光中走了出來，她穿著十年前楚瑒熟悉的衣裙，梳著十年前楚瑒熟悉的簡素的發式，烏發垂髫，發間的純白發帶於夜風中若隱若現，隻是，她的容貌。
楚瑒再一次怔住了，她不再是十年前賀雲璃的模樣，她變了，可卻更加美了，她的膚光勝雪，眉目如畫，她額角的刺青不見了，她粉黛未施，卻出塵如仙，該怎樣形容她的美，是讓楚瑒此時此刻幾乎忘記了呼吸？還是足以讓天間明月羞愧？都不是，她的美，仿若玉骨天成，仿若天賜春華，她不與這世界上的萬事萬物相爭，她隻是靜靜站著，悄然獨立，綻放，便仿佛引得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駐立，為她停留。
可即使容貌變了，楚瑒還是能認出她，因為那一雙熟悉的美眸，那一雙昔日賀雲璃歸來時吸引多少人注目的美眸，輕眸淡掃間，仿佛看透這悠悠萬世，看儘這三界流光。
在這一刻，楚瑒在賀雲璃死後的十年內都不曾入夢的那些詭異畫麵突然悉數衝進腦海，桃林，劍影，靈狐，高潔的素影……一切的畫麵似乎在此刻都有了它真正的主人。
“楚瑒，”她開口了，聲音清美有如天籟，“好久不見。”
她微笑，那笑美到仿若足以讓天地換色，使三界花開，可楚瑒卻自那笑裡，看出了不同於十年前的，淡淡的疏離。
可他不管，他已魂牽夢縈這個場景太久太久，他已撕心裂肺般苦等了她十年，他張口，像是緊張的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急急開口：“你回來了！十年了，我很想你。”
如此直白，如此熱烈。與十年前的他判若兩人。
麵前的美眸有一瞬怔愣，剛剛還一直立在兩人身旁的丹娘都跟著不禁一訝，隨即低眉，悄悄帶著半虎退下。
“楚瑒，你……我……”她開口，再躊躇，隨即還是道，“不如進來慢慢說吧。”
十年了，雪棠軒屋內的一切與十年之前彆無二致，如今這屋中的一切都終於等來了它們的主人，她坐了下來，屋內的燭光搖曳，為麵前的人影踱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楚瑒，我想你已經發現了，”她抬眸，看向坐在她左下首的人，“其實，我並不是賀雲璃。”
楚瑒點頭，這一點，在他在這十年裡無數次回憶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早就發現了，於是他隻是靜靜的聽著她的下文。
“甚至，我並不是凡人。我是上古神女，我叫殳瑤。”
楚瑒再次點點頭。
殳瑤看他：“你不驚訝嗎？”
楚瑒唇角卻露出笑意：“不知你信不信，從十年前，我的腦中就時常跳出一個女子在桃林下舞劍的畫麵，那個場景，明顯並不是這濁濁人世，後來在這十年間我無數次回想，直至今日，我仿佛終於能明白那個畫麵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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