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組是東京有名的大幫派,但他們有名的地方不在於他們的勢力有多強,而在於他們幫派的老大莫名其妙的人緣有多好。
據說連如今內閣的一位大臣都曾經陰差陽錯地被他救過,還有出海釣魚的時候,撿到了在海上翻船的鈴木財團顧問……總之,打電話搖人才是藤組最厲害的操作。
那名公安頓時頭疼,改口說道:“看看可以,但是不能碰!”
藤井莉莉滿意地收起手機,又禮貌地瞧了一眼今鶴永夜。
她覺得對方應該也很想看。
畢竟他剛才一句話就點出了真凶。
然而卷發男生對上她的視線立即搖了搖頭,一臉與自己無關的表情。
仔細看他的神情,仿佛還有些想要拜托麻煩的意思,藤井莉莉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瞪了一眼他身旁的金發帥哥。
金發帥哥立即露出了一個笑容。
看起來有些冰冰涼的,一點也不在意的笑容。
藤井莉莉忍不住切了一聲,扭頭找線索去了。
安室透收起笑容,眼神沉沉地望著她。
如今他倒是不那麼覺得她是金田雪帆的姐姐了,她更像是醫生放出來的一個餌。
可如果他猜錯了呢?
要是她真的是金田雪帆的姐姐呢?
一個在知名的貿易公司,拿著賺來的錢賄賂警察,最終進入了警視廳;一個在遠近聞名,人緣好到連公安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大幫派……
這個組織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我找到了!”
這時候藤井莉莉指著椅子的一角說:“這把椅子有問題!”
支撐起椅子的四個角其中有一個比其他更短一些,人坐在上麵的時候感覺沒什麼,哪怕會有一點搖晃,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在欄杆邊上的時候就不一樣了,一丁點的晃動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慌亂,讓人誤以為要掉下去了。
根本不需要往下看,哪怕是細微的風吹過,都足以造成人的恐慌。
聽到藤井莉莉這麼說,其他人不由得點頭。
“但是要怎麼才能讓他自己站上去呢?”這時候有個人說。
“用這個。”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閱覽台上的安室透舉起手裡的報紙。
“這份東京日報和外麵的不一樣。”
這還得感謝阿蘭斯,他在阿蘭斯住的酒店裡看到過同樣的報紙,當時的
頭條不是這個。
再看看前幾天的,也和他記憶裡的不一樣。
聽到他這麼說,其他人不由得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些報紙。
“真的!”
有人驚呼:“這個運動會不是去年舉辦的嗎?我記得今年還沒開始!”
“還有這個也是,在討論哪個地方的蔬菜更有營養……都冬天了,哪有這麼多的蔬菜啊!”
這根本就不是現在的新聞!
而是有人改了日期,故意放在這裡的!
而在安室透拿著的那一份報紙上,寫著有人打劫了珠寶店,被抓之後,那些珠寶一直都沒能找到下落。
據警方推測,那些珠寶很有可能被分散藏在了不同的地方,而歹徒去過的除了附近的咖啡館,就隻有幾家大型書店和圖書館。
有經常來圖書館的人回憶道:“我記得去年確實掀起過一陣找珠寶熱……”
那時候很多人跑來圖書館找來找去,吵吵鬨鬨的,讓他們看書都不安生了。
周圍的一些人不由得點頭,他們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況。
安室透放下那份報紙,走到歪倒的椅子邊緣,抬頭向上看去,在圖書館明亮的燈光之中,他隱約看到了一點耀眼的光芒。
“是珠寶!!!”
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人頓時朝安室透的方向湧了過去。
一旁的公安們趕緊攔住他們:“危險!大家冷靜!”
被這麼多公安攔住,不遠處還就是欄杆,人們到底還是有些害怕,沒有強行湊過去,而是議論紛紛地說:“真的有珠寶啊!”
為了能看清楚一點燈光上方的到底是什麼珠寶,有人還搬了椅子過來,試圖站得更高一點。
看到那些人的動作,其他人也明白過來了,那人就是這麼掉下去摔死的。
本身就站在椅子上,麵對著欄杆的方向,椅子還不穩……
“那不是珠寶。”
就在這時,一道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
“是鏡子折射造成的假象。”
安室透回頭看去,醫生站在不遠處,幾個神保町警局趕來的警察站在他的身旁,他微微仰起頭,望著燈光上方的表情還是那麼冷靜,到了近乎冷漠的地步。
而那些警察站在一旁,用帶著崇拜的眼神望著他。
他比那些警察個子還要高上一些,氣質也更沉穩而淡漠,一眼看過去,就仿佛破案入神的警探帶著新人一般。
安室透剛被拋到腦後的暈眩感再次冒出來了。
視線裡的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聽到的那些聲音也是那麼的遙遠而空洞。
“您需要跟我們回警局一趟,補一些筆錄……”
那些警察畢恭畢敬,把醫生當成了救星一般。
還有公安的小聲議論:“咱們還要跟著去嗎?”
“都進了警局了,再跟過去不好吧?”
“要不我找找分到神保町的同期,讓他做筆錄
的時候拖延一下……”
他們仍舊在儘職儘責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但對待醫生的態度,已經不像是之前那麼警惕了。
如果讓他們逮捕醫生,他們會照做,但恐怕會下意識地避免用最激烈的手段。
人心渙散,在這種情況下,醫生想要逃走,簡直輕而易舉……
安室透覺得,要是他不通過風見下命令,這些公安直接撤走都有可能。
在這一天漫長的等待中,在他的無數次設想中,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醫生……怎麼可能是好人。
就在這時,被他緊緊盯著的人走了過來。
那雙瞳孔中若隱若現的紫色猶如旋渦般,將他的意識拉了進去。
安室透看到他的眼睛彎了彎,像是覺得有趣一樣,問:“你不去做筆錄?”
他不是一直都跟著自己嗎?現在還站在這裡乾什麼?
安室透眼神一顫,說出的話簡直要泣血一般:“……去。”
他從喉嚨裡擠出了聲音:“我會去的。”
就算輸得一塌糊塗,他也不會退縮,他會親眼看到最後。
哪怕他已經成為了醫生的證人。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醫生的證人。
他們聽到了犯人的話,聽到了他對醫生的指責,聽到了醫生的推理,根本沒有東西放在燈光上方,犯人用鏡子對準燈的裝飾,折射出類似珠寶的效果……
他們都能證明醫生是個好人。
安室透也是其中一員。
他無可辯駁,也找不到其中的破綻。
要說聊天室嗎?就算懷疑,就算真的證明了聊天室裡的出題人就是他,那又能怎麼樣呢?
他隻不過放了一本書在這裡,作為解謎的獎勵而已。
就算是藤井莉莉,也沒跟犯下殺人罪的圖書館管理員說過話。
醫生自己是說了,可他問的也隻是能不能退押金,哪怕問了幾次,也根本不能作為誘導殺人的證據。
連犯人自己都說,他說的那些話是為了阻止自己的。
安室透還能說什麼呢。
從一開始踏入神保町,他就踏入了醫生的漩渦之中。
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他甚至還看到神保町的警察一臉驚歎地說:“您是前幾天來借書的時候,就發現那些報紙不對了吧!”
圖書館的管理員替換了那些報紙,讓死者誤以為報紙上報道的都是真的,在這家圖書館裡藏有珠寶,所以才會在看到燈光上異樣的亮光,就把椅子搬過去……
而管理員早就在那把椅子上做了手腳……
他的布置如此隱秘,卻沒有想到,他替換報紙的行為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被人發現了。
那人還隱晦地提醒他,就不能退一點嗎?不能讓步嗎?
聽到神保町警察們連連稱奇的聲音,安室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他們走下樓梯的。
醫生還什
麼都沒說,這些人就自動替他補全了——
補全了他的動機。
他是個好人的證據。
他們下樓的時候,死者的屍體已經被收拾好了,屍體上覆蓋了白布,從圖書館中抬出,從陰影處抬到了陽光底下。
走在那些人身後的是神保町的警察,幾個警察都穿著肅穆的深色警服,他們一邊從圖書館走出,一邊神色崇敬地望著站在他們中間的人。
那人穿著寬大的黑色羽絨服,微微低垂著眉眼,神色顯得有些冷淡。
警察正在向他詢問著什麼,他輕輕地應了一聲,神色波瀾不驚到有些敷衍。
然而那些警察卻一點都不介意,得到他的回應之後,神色有些驚喜地望著他。
鬆田陣平就是在這時候看到醫生的。
他們站在圖書館的台階上,在燦爛的陽光下,一具屍體剛從他們的麵前抬走。
白得刺眼的布料,布料上隱隱滲出的鮮紅血跡……
他們卻仿佛對世界宣告著什麼似的,所有人都望著最中心的那個人。
那個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的、冷淡的人。
仿佛還是學生的年紀,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那具屍體被送上車的時候,他也沒有多看一眼,順著警察們的手勢就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這邊,”站在他身側的警察說,“請坐我們的車回去,筆錄的話,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對方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察覺到鬆田陣平的視線,抬眼望了過來。
鬆田陣平呼吸一滯。
然而下一秒,他就像什麼都沒看到那樣,把視線給移開了。
什麼也沒有。
他眼裡根本就沒有鬆田陣平這個人。
鬆田陣平怔怔地望著那道身影,望著他被警察們簇擁著上了警車。
他忽然說:“他……殺人了。”
鬆田陣平的聲音有些沙啞,又有些恍惚:“但是……”
但是沒有人發現他殺人了。
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鬆田陣平站在陽光下,卻比站在雨中還要感覺冷。
他看到了那些人身後的零。
零神情恍惚,根本沒能發現他的存在。
鬆田陣平瞬間明白了。
——很快就要像那天一樣,醫生再次在他們的麵前逃掉了。
“不要輸啊。”
鬆田陣平喃喃著說:“零,千萬不要輸。”
又一起命案發生了。
就在他們的麵前,就像研二的那次一樣。
醫生是唯一知道線索的人。
他們不能再讓那個人逃掉了。
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