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從來沒有想過,答案竟然會是這樣的。
他們的行動從一開始就在醫生的意料之中。
這隻不過是醫生報複金田雪帆之間的一段小插曲,根本不值得他在意。
所以他才會這麼胸有成竹,風淡雲輕。
安室透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看起來依舊那麼冷,在眼底深處卻好像藏著隱隱約約的苦澀。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麼醫生可以這麼肆無忌憚,把他們所有人都視若無物。
因為他們是警察。
二號說得對,因為是警察,所以什麼也做不了。
沒有證據,他們就不能抓捕醫生,更不能給醫生定罪。
甚至因為他揭穿了犯人的陰謀,他們還要表揚他,恭維他。
他們的行為模式早已被醫生摸透,醫生根本不用費心思就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
安室透忽然有些慶幸,在黑衣組織裡沒有這樣的人,不然他臥底的身份可能早就暴露了。
但換句話說,想要贏過醫生這樣的人,就必須變得比以前更圓滑,更深不可測。
也許他要徹底拋棄他作為“公安警察”的那一麵了。
隻有這樣,醫生才猜不到他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
也隻有這樣,才能贏過醫生,將他徹底抓住。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醫生手裡也沒有他是公安的證據。
安室透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很謹慎,就算醫生心裡有所猜測,也根本拿不出證據。
就連今天的行動,醫生想要告訴朗姆,他也可以說他是用談判專家的身份混進來的。
他給醫生看的那個證件裡根本沒有東西。
醫生手裡也沒有他的把柄。
看著麵前的人,安室透緩緩抬起眼,勾勒出了一個笑容。
“我告訴你這個消息,不是為了聽你說謝謝的。”
他紫灰色的眼中忽地多了些許邪氣:“朗姆對你很感興趣,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今鶴永夜徹底怔住。
麵前的金發青年仿佛突然之間換了一個人,溫和內斂的氣質從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冰冷和危險。
他望著今鶴永夜的眼神也侵略性十足,如此近的距離,今鶴永夜難免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偏了偏頭,腳步略微往後退了一點,然而安室透本就是想把他逼到角落裡揭開他的易容,他身後就是牆壁,根本沒有多少距離可以退。
就這樣將身體貼緊了牆壁,配上他年輕而又學生氣的臉,反而像是被迫罰站一樣。
就連安室透自己也生出了幾分正在欺負人的感覺。
然而安室透沒有停下來,反而繼續說道:“你想成為朗姆的手下嗎?”
他的笑容嘲諷而又咄咄逼人。
他斷定醫生這麼驕傲的人,絕對不可能成為朗姆的手下。
他
連一起長大的人在自己麵前殺了朋友都忍受不了,怎麼可能心甘情願成為彆人的手下。
果然,這句話一出口,麵前的卷發男生臉色微變。
紫眸定定地看了安室透好一會兒L,安室透毫不避諱他的眼神,反而勾唇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
仿佛這才意識到安室透真的會把自己的資料交給朗姆,卷發男生不由得說道:“朗姆現在對我不感興趣。”
他的那份資料不過是個導火索,朗姆現在真正感興趣的是怎麼抓住琴酒的把柄,就算抓不住,也要先給琴酒添堵。
然而安室透卻從他含糊的回答中聽到了希望。
他果然不想成為朗姆的手下。
安室透心裡更確定了,笑容也變得比之前更強勢。
“可是有人對你很感興趣。”
他打量著麵前的男生,笑容燦爛而又意味深長:“你不會忘了自己惹過多少人吧?”
他翻出手機,將阿蘭斯拍攝下來的幾張照片遞到他麵前,語氣中帶著冰冷的讚歎。
“這裡麵的一些資料,連我都查不到呢。”
現在,你該怎麼辦呢?安室透眼神一瞬不瞬地望著麵前的人,不肯錯過他的任何變化。
會慌亂嗎?就算不把他的資料交給朗姆,也可以交給阿蘭斯。
阿蘭斯可是美國國安局的發言官,能讓他親自追查過來,醫生在那邊也犯下了不少大案吧?
既然是為了報複金田雪帆才暴露行蹤,那麼他就必須承擔後果。
他會怎麼做呢?
安室透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的卷發男生,對方似乎是在思索,過了兩秒才偏了偏頭,隱約帶著些許紫色的眼眸看了過來。
“你想要什麼?”他淡淡地問,但語氣已然不如之前的冷漠,而是帶著些許困惑。
也許是因為不明白安室透為什麼一直緊盯著自己不放。
無論是在醫院還是拳館,又或者是今天的神保町。
在他漫長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安室透這麼執著的人。
——給我炸彈犯的消息!
這句話隻差一點點就脫口而出,然而話到了嘴邊,一股莫名的危險感又阻止了他。
安室透差點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句話看似醫生的妥協,實則是想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
如果他說出了炸彈犯,醫生必然會知道他是想給研二和鬆田報仇。
醫生也會明白過來,他和鬆田不僅是同期,關係還很好。
到時候就算拿不出他是警察的證據,也可以用鬆田來威脅他。
絕對不能再把鬆田卷進來了!
安室透心裡念頭轉過好幾番,臉上卻是笑了起來。
從決定成為“波本”開始,他就一直在笑,隻不過那笑容如同麵具一般,冰冷而沒有溫度。
“我什麼也不想要。”
他說:“我隻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他眼神深深地望著麵前的人。
此時此刻,他最想做的依然是抓住醫生。
抓住醫生。
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仿佛在叫囂著同一件事,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他心跳如鼓,連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能抓住醫生的弱點。
仿佛在夢中一般。
醫生不想成為朗姆的手下,也不想被阿蘭斯抓住。
所以他妥協了。
他不想暴露行蹤。
他以為自己能用圖書館裡的殺人案震懾安室透,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也會被反過來利用吧?
安室透笑容燦爛,實則內心一片冰冷。
他就這麼望著麵前的人,對方擰了擰眉,安室透能感受到對方心裡的糾結,語氣冰冷地提醒:“要不要做朋友,不是由你來決定的。”
隻要他把醫生在神保町警局的消息散播出去,不知道會引來多少人。
恐怕不止朗姆和阿蘭斯吧?
“……”麵前的卷發男生臉色沉了沉,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尖銳,“那你還問我乾什麼?”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
“名字。”他說。
陰沉沉地盯著安室透看了一會兒L,麵前的男生才答道:“……淺野陽樹。”
“這段時間都在乾什麼?”
“上課。”
“嗯?”安室透抬眼。
“就在東雲工業大學。”
卷發男生說著嗤了一聲,看到安室透還有些不信,於是從口袋裡掏出了學生證。
安室透沒想到他還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奪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還對著那張臉看了一會兒L,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他真的去上學了。
為了躲那些想找他的人,竟然做到這種地步?
難怪他現在明明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卻還是回答了,原來是怕自己把他的行蹤泄露出去。
安室透將上麵的學號記下來,又問了電話號碼,麵前的卷發男生神色中多了些許被冒犯的不耐,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後,還是說了出來。
報完電話號碼,似乎是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卷發男生一把推開他,語氣裡帶著些許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