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她便當是默認了。
知窈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在計較些什麼。明明是壓根沒發生的事情。
“既然是先同你說好的,我肯定會跟你走的。就算阿衡哥哥不許,我也不一定會聽啊。”
“好啦。你一直板著臉,不累麼?”她探身過去,扯住他兩邊臉頰,往上提了一下,拚起一個怪模怪樣的笑——他還沒怎麼著,她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
陸昭一手攥住她兩隻手腕,止住她繼續作亂的心思,抬眼對上她發亮的眼睛,心神一動,鬼使神差問出了口:“窈窈,如果有天你隻能……”
隻能選一個,而後便要永遠同另一個保持距離。
——這句話並未來得及問出口,前頭不知是碰到了什麼,馬夫猛地一勒韁繩,馬車驟然往後一仰。她站不穩,整個人倒向他。
陸昭手掌貼上她後腰,將她往身前一撈。
她失了重心,手慌腳亂,像溺水之人纏住浮木一般,緊緊纏上眼前人,驚魂未定地喘息著。
纏繞得過緊,她發間若有若無的玉蘭花香氣鑽入他鼻息。
陸昭看著她微微張開的雙唇,眸色深下去。
五臟六腑似是起了一叢野火,燎燒著,讓他失了心神般,竟想就這麼不顧一切地吻下去。
貼在她後腰的手緩緩向上,撫過後頸,扶在她後腦。
“姑娘!姑娘還好麼?有沒有摔著?”
馬車一停,底下傳來丹朱和竹月急切的聲音,聽著像是要上來看看。
陸昭像是陡然醒過神,在她察覺異樣前,慢慢收手回來,挪開視線。
知窈渾然未覺,站穩便推開了陸昭,順手替他理了理她方才扯出來的褶皺,“我沒事。讓馬夫好好趕車就是。”
不知是不是她錯覺,她總覺得陸昭身上熱得厲害,方才這一下過後更熱了,簡直像火爐一般。
她離他稍稍遠了點,才想起他剛剛沒說完的話,“你方才想問什麼?”
陸昭沒看她:“……沒什麼。”
她拖長的一聲“哦”還沒完,不知是扯到了哪兒,突然“嘶”了一聲:“疼疼疼……”
大概是小腿剛剛磕在了案幾上。
陸昭平複了一下呼吸,方重新轉向她:“過來。給你揉揉。”
知窈依言靠回去,倚在軟墊上,任陸昭俯下身,隔著衣裳替她輕輕揉著磕疼的地方。
她本就是容易起淤青的體質,因為磕在腿上,又不算嚴重,他不好直接看,隻能隔著衣裳,根據她的反應大概揉開。
看她疼得眉頭直皺,又不好出聲,陸昭騰出一隻手,拂上去衣袖,遞到她嘴邊。
“疼就咬吧。”
——她倒是沒客氣,一口咬了上去。
微微的痛感仿佛是由她共享過來。
適應以後,知窈鬆開他,開始找話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對了,朱家姐姐今日為何沒來?”
“朱嫣然?”他看她一眼,“她在議親了。來學堂的次數想必不多了。”
知窈倏地睜大了雙眼,“議親?”
朱家姐姐確實比她大上兩歲,去年便及笄了。但按大梁的習俗,這時候議親也還是有些早。何況……她聲音壓低了一些,“不是說朱家姐姐是太子妃的人選之一麼?皇表伯伯暫且還沒有為太子冊立太子妃的意思,朱家姐姐怎麼這時候就議親了?”
操心彆人倒比操心自己還多。
她那朱家姐姐,本就做不了太子妃。聖上正當壯年,太子本就背靠母家陸家,朱家這幾年風頭正盛,聖上不會準太子娶朱家女。
陸昭鬆開她小腿,“你們不是交好麼,等她去學堂,你自己問不就好了。”
可一連幾天,朱家姐姐都沒有再來過學堂。
——甚至連她的書案都撤走了。
看樣子,是以後不會再來了。
知窈等不住,問了陸昭,見他也不是特彆清楚,這天散學後,索性去找了陸衡。
江學究這些日子沒來,是以陸衡也再沒來過學堂。
她便直接去了陸衡的書房。
陸衡身邊的人都認識她,即便是書房這樣的重地,也沒人會攔她。
她都到了門前,才發覺他書房裡還有另一個人。
當朝太子,蕭順。
論起來,也是陸衡陸昭的表弟。
知窈定定看了一眼才認出人來——從前她見到太子,幾乎都是在宮裡,眼下脫了蟒袍,裝束又如此簡單,一時竟有些認不出。
自從祖母聽雲遊方士之言,去停雲峰清修為大梁祈福,她去宮裡的次數便少了許多。
因著太子過來,陸衡這書房前後都沒有人,他們兩個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外走,她冷不丁就聽見幾句。
是說二皇子的。
二皇子的母妃本是七品小官之女,但姿顏姝麗,深得聖寵,去歲才封了貴妃。
二皇子與太子年歲相當,陛下這兩年有意無意在提攜二皇子。
她對這些沒什麼興趣,聽了也便忘了,更不會說出去,但畢竟太子在這兒,她想著自己還是等太子走了再出現得好,當即轉身往書房後頭躲。
可還是晚了一步。
陸衡看著她露出的一點裙角,輕輕咳了一聲。
那截裙角立馬收了進去。
蕭順沒忍住笑,揚聲喚道:“知窈?”
她本以為大家就裝作互相沒看見,這樣過去便罷了,冷不丁被叫出來,不情不願上前,行了一禮,“太子殿下。”
蕭順一挑眉,“快半年沒見了吧?見了還躲?”
“姑祖母在停雲峰可還安好?”
知窈隻回答了後一句:“祖母一切都好,勞殿下掛心了。”
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