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窈上前仔細看過,搖搖頭:“這盆開得是好,但送去停雲峰這一路少不得顛簸,怕這花瓣就散了。”
聖上一愣,而後笑歎著道:“說的是。罷了,你來挑吧。朕這姑母總說,還是你這個孫女最懂她心思,比崔司徒強了不知多少。”
“這一陣兒沒見你入宮,都做什麼了,說給朕聽聽?”
知窈選了幾盆將開未開的,邊挑著,邊細細將身邊有趣的事兒挑出來講了一遍——皇表伯伯一向疼愛她,是以她在禦前說話也不會多注意,權當是自家長輩。
聊到阿衡哥哥這段時日總來府上陪她,聖上笑了笑,“難得他有空閒。”
“知窈會不會怪朕,交給陸衡那麼多事,害得他都沒時間好好陪你。”
“不會。”知窈一本正經道:“阿衡哥哥能為大梁、為皇表伯伯效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聖上笑起來,“你啊你。”
“說起來,這小子慣會先斬後奏,這一陣兒沒動靜,還不知是又在查什麼。他可跟你說過?”
知窈搖頭。
聖上沉吟片刻,“最近也沒什麼人同他接觸?尤其是你不認識的一些生麵孔。”
知窈還是搖頭,半晌回過味兒來,忍不住辯白了一句:“阿衡哥哥那不算先斬後奏。”
“是您賜了阿衡哥哥金玉令,準他行監察之職,他若不查清楚,要怎麼回稟?那萬一冤枉好人了怎麼辦?”
聖上臉上笑意未減,“都說女大不中留,朕雖沒個女兒,但看你便知此言非虛。還沒嫁呢,就儘向著他說話了?”
眼見著她耳朵紅起來,聖上便沒再打趣,指了指她方才挑出來的幾盆,吩咐身邊的宮人:“這些送去停雲峰。剩下的,都送到崔府去吧。”
而後轉向知窈,“綠菊難得,今年統共也就這幾盆。看你方才挑得艱難,想來是也喜歡,回去慢慢看吧。”
“今日這事兒就彆告訴陸衡了。知窈說得對,陸衡既已行使監察之職,是得查清楚了。若叫他知道了,往後行事畏首畏尾,朕可是失了一位能臣。”
看著知窈走了,皇帝臉上的笑意才一點點淡下去。
昨日,邊關一道密信送到了他手上。
二十年,陸家自交兵權至今已有二十年,可餘威竟仍殘留軍中。
月前,胡人驟然對永綏城發難,因守將指揮不力,邊關吃了一場敗仗,最後雖守下了永綏城,但也傷亡慘重。
軍中將士敢怒不敢言,後來在例行犒賞之際,將士們吃醉了酒,有人口無遮攔,提及昔年的陸家。
有人說,若還是陸家領兵,這二十年,必然不會過得如此窩囊。
此言一出,一呼百應。
再後來,便有人提起如今的陸世子,大有將未來希望寄托其上的意思。
——陸世子十四歲那年,便能隻憑幾張地形圖和陸侯回憶裡的邊關情形,結合突厥王廷異動,定下計略,收複慶宜城。
那場仗打得漂亮,時至今日,還被津津樂道著。
這些話興許隻是醉酒後的無心之言,可寫進密報,再呈到禦案之上時,便不是這麼輕飄飄能揭過去的了。
陸家威望仍在,陸衡多智近妖,如此年紀便盛名在外。偏偏他的太子,對陸家,似乎比對他這個父皇還要更親近幾分。
看著知窈走遠,皇帝收回視線,淡淡問了一句:“澄兒在做什麼?”
掌事太監立即道:“稟陛下,二殿下早些時候往慈寧宮去了,想來是聽說了太後娘娘身子不爽利,去伺候湯藥。”
“他是個有心的。太子呢?”
“太子殿下正在坤寧宮。陛下可是要去瞧瞧皇後娘娘?”
皇帝淡淡看了那掌事太監一眼,後者立馬跪下,重重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奴才多嘴。”
皇帝邁步走出去,“回乾正殿。”
知窈回去便見於希月眼睛紅紅地等在外頭。
將人領進屋裡,她才終於兜不住似地哭出聲來,“陳平病了……”
知窈自詡對人名人臉過目不忘,此時也是一愣:“誰?”
於希月抽抽噎噎道:“前兩天,揚州老家來了人,我叫身邊的丫鬟送了些首飾銀子,才打聽出來……說是,說是我剛走沒多久,他便消瘦下去,後來一直寫信給我,哪怕從來沒收到過回信,卻也沒斷過。”
“直到,直到前些日子有人將我從前收著的那箱子送還到了他那兒。箱子裡頭收著的都是我們平日裡來往的書信和小物件,上回我同你說過的那些。”
<p